“怎么？吓到了？”李秋水轻笑一声，那笑声如碎冰相击，清脆却寒意刺骨，“放心，本座只是看看你是否忠诚于曼陀山庄。”
红姐强自镇定，却仍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老奴...老奴曼陀山庄绝无二心，曼陀山庄被毁，老奴确实无能为力...”
“带路吧。”李秋水不再多言，广袖轻拂间，三楼尽头那间“听雪阁”的雕花木门无风自开。
雅间内烛火通明，一桌精致的江南小菜早已备好。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那套雨过天青色的茶具——那釉色如雨后晴空，正是当年王夫人最爱的款式。
李秋水眸光微动，指尖轻抚茶盏边缘：“这套'雨破天青'，是当年我从西夏带出来的嫁妆。”她忽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阿萝走后，语嫣可曾用过？”
红姐斟茶的手微微一颤：“回尊主，小姐...小姐很少出庄，自从那年来了个来了番邦和尚还有一个少年公子，小姐才跟着出去......”
“鸠摩智？段誉？”李秋水冷笑打断，指尖在紫檀木桌面上划过，三道泛着寒气的冰痕瞬间凝结。茶盏中的水汽遇冷凝成霜花，在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正是！”红姐慌忙用袖子擦拭溅出的茶水，粗糙的布料在名贵的青瓷茶具上刮出细微的声响。她偷眼打量着李秋水那张看不出年纪的绝美面容，心脏剧烈跳动着——这个看似仙气飘飘的女人，与王夫人一样喜怒无常，甚至更可怕。“这些...这些都是阿碧姑娘告诉老奴的。她说那日...”
红姐突然噤声，因为她看见李秋水的手指微微颤动——那与王夫人发怒前的征兆如出一辙。她急忙改口：“其实阿碧说得也不尽详细...”
“说下去。”李秋水的声音轻柔得可怕，指尖凝结的冰霜已经蔓延到整个桌面，茶盏中的茶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
红姐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阿碧姑娘说，那番僧想在慕容老先生坟前焚烧段公子，说是这段公子会一门厉害的剑法......”她偷眼观察李秋水神色，见冰霜未再扩散，才继续道：“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段公子见到了王姑娘......”
“挑些重要的讲！”李秋水突然拍案，桌上的冰晶应声碎裂。段誉痴恋王语嫣这事她略有耳闻。这位大理国主机缘巧合学得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必是在琅嬛福地得了自己的传承。说起来，此人与自己还有段渊源，如今更是与灵鹫宫结盟。但为何最终又与嫣儿分开？
红姐吓得膝盖一软，檀木桌沿在她掌心留下深深的红印。“尊主恕罪！阿碧说...说段公子初见姑娘时，便痴痴唤着'神仙姐姐'...”她偷眼瞧着李秋水指尖跳动的寒芒，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后来还带着姑娘出了曼陀山庄...说是去帮慕容公子...”
“慕容复！”李秋水指节发白，桌上的冰晶突然炸裂，碎冰碴子溅了红姐一脸。
红姐察言观色，立刻改口：“那慕容复比姑娘年长十余岁，自小借着请教武学之名...”话未说完，她惊恐地发现李秋水的白发正在无风自动，宛如毒蛇般在空中游走。
“无耻之徒！”李秋水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眼前浮现出无崖子负心的模样，又想起女儿李青萝为情所困的惨状。冰晶顺着她的裙裾蔓延到地面，整个雅间瞬间变成冰窟。“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红姐突然发现李秋水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痛楚，这位杀伐决绝的绝世高手，此刻竟流露出几分凡人的脆弱。但转瞬间，那双美眸又恢复成万年寒冰。
“尊主...”红姐壮着胆子从暗格取出一卷画轴，“这是老奴从火场救出的...”
画轴展开，竟是幅未完成的肖像。画中男子锦衣玉带，眉目含笑，但面部却被锐物划得面目全非。角落里题着“表哥”二字，墨迹晕染，似是滴落过泪水。
李秋水突然冷笑：“好个'表哥'！利用语嫣的武学见识，却...”她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翻到画轴背面，发现还有幅小像——个白衣少女在月下抚琴，落款是“嫣儿绘于癸未年仲夏”。
红姐低声道：“阿碧说...这是姑娘及笄那年，慕容复生辰时...”
“砰！”画轴突然炸成碎片。李秋水袖中白绫如银蛇狂舞，将整面窗户绞得粉碎。“他慕容家也配？！”窗外月光如水，照在她剧烈起伏的肩头。良久，她忽然转身，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后来呢？”
“姑娘就一直跟着慕容复，西夏一行，姑娘和慕容复决裂！”红姐继续道，“但是之后，大小姐不知何缘故走了，听说和......”红姐看着李秋水的脸色，不知道该不该说。李青萝突遭不测，红姐听阿碧的口风，慕容复是逃脱不了干系。
李秋水凝视着窗外，冲天的火势已经熄灭。她比谁都清楚，李青萝的死与慕容复脱不了干系。若按她从前的性子，早就将燕子坞夷为平地。可如今...
“清露还需要他...”李秋水喃喃自语，声音里透着罕见的犹豫。慕容复的武功和才华对于灵鹫宫来说很是重要，她不能因私废公。这个念头让她胸口一阵刺痛——何时起，她这个快意恩仇的灵鹫宫主，也要开始权衡利弊了？
冰晶顺着她的白发蔓延，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蓝光。李秋水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李青萝的感情竟如此复杂。这个女儿，既是她与无崖子爱情的见证，却也是他们之间永远的裂痕。
“无崖子...”她咀嚼着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眼前浮现出当年那个负心人怀疑的眼神。“你始终不信青萝是你的骨肉...”一滴冰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半空中凝结成珠。
红姐屏息跪在一旁，不敢打扰。她惊讶地发现，这位传说中的女魔头此刻竟流露出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倒是语嫣那丫头...”李秋水突然话锋一转，声音柔和了几分。她想起琅嬛玉洞中那个痴迷武学的少女，那双与自己小妹如出一辙的明眸。“或许是因为她长得像小妹...又或许...无崖子见到你又将是什么反应......又或许是因为王语嫣活成了她当年想要的模样——武功盖世，不依附于任何男子。”这些念头让李秋水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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