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走了，走的很安静。
她是在自己心爱的人的怀里走的。
走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人，一狗。
兄弟姐妹中，她的年纪最小，哥哥姐姐早就全都走了。
不过在人生最后的阶段，她很开心，很满足。
因为在这段日子里，师兄，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在前往金陵的官道上，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拉着棺椁，身旁还跟着一条狗。
来往的行人都很奇怪这对组合，频频投去目光，更有甚者，直接报了官。
官差赶来后，那面具人却是掏出了一枚腰牌，便给官差吓得直接把那报官的人一顿教训。
只因，那面具人掏出的腰牌正是代表锦衣卫身份的腰牌。
锦衣卫的事，普通官差可不敢掺和。
就如此，凭借着锦衣卫的腰牌，那面具人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天色渐暗，那面具人带着他的狗停下来休息。
“大胆儿，你说，师妹去了那边，有没有见到老师他们啊？”
“如果见到了，会说些什么？”
“会不会提起我？”
面具人揉着狗子的脑袋，轻轻问道。
是的，这面具人正是杨轩，狗崽子也正是大胆儿。
小师妹走了，杨轩要履行当初的承诺，将她带回那座山上埋葬。
虽说现在这个季节，气温很高，尸体保存不了多长时间。
但这对杨轩来说并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他一路上买了不少冰块，用来保存小师妹的遗体。
现在都还能看到马车往下滴水呢！
现场除了水滴滴落地面的声音，还有大胆儿干饭的声音。
杨轩见这狗崽子不搭理自己，没好气的轻轻拍了它一巴掌。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汪！
大胆儿惊叫一声，继续埋头干饭。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算了，跟你说也没用，你又听不懂。”
杨轩又将手搭在大胆儿的狗头上，轻抚着。
大胆儿不理杨轩，只顾干饭。
它很累，也很饿，才没有兴趣听自家主人絮叨呢。
揉了一会儿大胆儿的狗头，杨轩顺势躺在了地上，望着夜空。
今晚的星星很少，只能看见零星的几个。
杨轩看啊看，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
大胆儿不知什么时候吃饱了，顺势在杨轩的身旁趴下，狗头正好靠着杨轩的胸膛。
“睡吧，睡吧，睡醒了继续赶路！”杨轩揉了揉大胆儿的狗头，轻声道。
夏日的夜里，蝉鸣此起彼伏，回荡在耳边，伴随着的还有马车上水滴滴落的声音。
杨轩怀揣着心事，在地上一躺就是一夜。
次日天蒙蒙亮，他就叫醒大胆儿继续赶路了。
官道上，一辆拉着棺椁的马车缓缓前行，马车的旁边跟着一条狗。
……
京师，原赵王府。
府里现在的气氛也不好。
两名御医走出小老三的房间，朱祁鎡守在自己爷爷的床边，神色之中满是担忧。
“孩子，人终有一死，你不必伤心。”
“我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是赚了。”
小老三看着自己的大孙，眼眸之中满是慈爱。
相比于两三年前，小老三现在可谓是大变样。
他整个人瘦了好几圈，皮肤上到处都是老年斑，同时皮肤也变得极为松弛。
他的眼窝凹陷，眼眸浑浊，没有光芒。
“爷爷，您不要这么说，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朱祁鎡红着眼眶说道。
“孩子，爷爷知道你孝顺，但爷爷确实不能再陪着你了。”小老三抬起手，轻抚着大孙子的脸庞，道。
“爷爷。”朱祁鎡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
小老三喘着气，明显能感觉到，他现在是进气少出气多。
这两三年来，他过得其实并不好，内心备受煎熬。
当初为了避免南诏国受到波及，他并没有和师叔杨轩一起离开京师前往金陵。
尽管他的这个选择没什么问题，但他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以至于这两三年来经常借酒消愁。
种种因素叠加下，导致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他本就已经上了年纪，没几年好活了。
在他如此折腾之下，这副身体终究还是不堪重负，倒了下来。
御医用尽了各种手段，到得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了。
“别哭。”
“孩子，你要记着，男人流血不流泪。”
小老三轻轻为大孙拭去眼角的泪水，叮嘱道。
“嗯，我记着呢，爷爷。”朱祁鎡重重点头。
“好了，去把你的那几个孩子都叫进来吧，我跟他们说说话。”小老三对着大孙子说道。
“嗯。”朱祁鎡点点头，起身去叫人。
朱祁鎡看着自己的几个孩子进去后，自己就一个人站在外面，仰头望天。
他的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给予了他精神支撑。
身处大明，他一直活的很小心，爷爷来了之后，他很开心，但这种开心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几年时间，爷爷就要离开了。
往后，他又要一个人继续撑起这个家。
良久之后，进入房间的几个孩子也出来了。
朱祁鎡的嫡长子眼眶通红，很显然他很清楚自己的太爷爷马上就要离开了。
太爷爷对他很好，他很舍不得。
几个小的不知道什么是死亡，眼眸之中满是迷茫。
甚至最小的那个还在傻笑。
见此，朱祁鎡气不打一处来，上手狠狠揍了一顿。
哇！
瞬间，朱祁鎡的幼子大哭出声。
一旁朱祁鎡的妻子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上前去哄孩子。
“等会儿再收拾你们几个。”朱祁鎡瞪了一眼几个小的，迈开步子进了房间。
“爷爷。”朱祁鎡来到爷爷的床边蹲下抓住爷爷的手，轻声道。
“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你打他做什么？”外面的动静小老三自然也听见了，他不满的对大孙子说道。
“爷爷，我…”朱祁鎡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小老三再没有多少力气去说大孙子了。
他缓了一下，这才道：“大孙啊，你去把爷爷那寿衣拿出来给爷爷换上吧！”
“爷爷，这不合适，也不吉利。”朱祁鎡摇着头。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去吧！”
“去吧！”
小老三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大孙，直到后者答应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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