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来说，此时苏缙应该在前厅准备才是。
“我来跟她说一声，她要有义女了。”
苏缙放轻了声音。
虽然云黛被埋葬在寺庙，牌位也在那里，但苏缙一直将此处视为云黛的居住之所。
哪怕云黛去世了，此处依然是苏缙和云黛的家。
不论发生什么事，苏缙都会来此处说一说。
“那女儿就不打扰父亲了。”
苏玖妍笑了笑，转身走了。
她清楚苏缙肯定有很多话要跟云黛说，而且是一个人单独说。
苏缙没有留下苏玖妍，什么也没说，目送苏玖妍离去。
院门依旧是关着的，苏玖妍从墙头跃了出去。
苏玖妍未做停留，依旧慢悠悠的闲逛，没有目的。
走出去一段距离，苏玖妍停下了脚步。
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个人，一身华贵锦袍，是蔺桀。
苏玖妍看了一眼，蔺桀的打扮跟平日不同，想来也是为了今天的事，才换上了华贵的衣服。
“蔺侯。”
苏玖妍打了一个招呼。
看到了总不能当做没看见。
蔺桀直接向苏玖妍走来，目的明确，看起来似乎是专门来找苏玖妍的。
苏玖妍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只是看着蔺桀大步走到她的面前。
蔺桀在苏玖妍对面站定，开口，“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做的很好。”
蔺桀直奔主题，眼中满是赞赏。
苏玖妍想了一下，蔺桀说的应该是跟江湖人打擂一事。
“蔺侯谬赞。”
苏玖妍客气了一下。
虽然蔺桀是蔺绮茹的父亲，是苏铭曦的外公，可苏玖妍和蔺桀相处时间不长，苏玖妍下意识拉开了一些距离。
苏玖妍就是如此，对自己人，不论多大年纪她都能开玩笑，可对于不熟悉的人，苏玖妍就会筑起心防。
“苏丫头，怎么跟我如此生疏？我当初可是抱过你的！”
蔺桀无奈。
苏玖妍眨了眨眼睛。
蔺桀是在她小时候抱过她吗？
可她那时不是毒体吗？
能跟人那么亲近吗？
似乎是看出了苏玖妍的疑惑，蔺桀笑了笑，“云姑娘是名副其实的神医。”
而后又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可惜之色。
苏玖妍心头一动，能从蔺桀口中说出云姑娘那个称呼，可见他对云黛的尊敬。
云黛医术超绝，应该是她做了一些什么，让苏玖妍可以和正常的婴孩一般跟人亲近。
思及此处，苏玖妍的眼神柔和下来，周身的防备也散去了不少。
“你那时小小的一个，非常可爱。”
蔺桀说着，抬起双手比划了一下。
苏玖妍看着，突然出声，“可以跟我说一说我娘的事吗？”
苏缙曾跟苏玖妍说过，可苏玖妍觉得不够。
她不想再去触及苏缙的伤处，而且她也想从其他人口中听一听云黛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我们边走边说？”
蔺桀问了一句。
苏玖妍点头。
两人此时正站在路中央，总不能在此处谈论。
苏玖妍和蔺桀肩并肩，向前走去。
同样是漫无目的，只是随意走着。
“我第一次见云姑娘的时候是在边境的军营，她作为军医，医治受伤的士兵。”
“二十多年前，边境并不太平。那时部族昌盛，数十个不同的部落结为盟友，对御国发动了进攻，他们想要夺得御国的城池和土地。先帝主和不主战，想跟部族签订协议，一退再退。”
“军队没有皇室支持，腹背受敌。拼命战斗，镇守边境，可朝廷却断了军队的物资。”
“当今陛下那时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却冒着杀头的危险，集结物资，冒死送来了边境。”
“那时苏缙，也就是你的父亲，以一己之力挑战了所有武将，一战成名，振奋了气势。”
“苏缙不要赏赐，不要官位，只求先帝派兵镇压部落。再加上过半的大臣支持，先帝只好同意。”
蔺桀说起了往事，除了第一句提及了云黛，其他的都跟云黛无关。
苏玖妍安静的听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对于苏玖妍来说，那些是触不可及的往日旧事，可对于蔺桀等人来说，那是他们的切身经历。
“先帝派了兵，封苏缙为大将军，让苏缙统领军队前去边境支援。我们等到了物资，也等到了支援。”
“但部落人数众多，而且不得不承认，外族都有一些特殊的本领。那一战打了好几年，死伤无数。”
“也就是那时，云姑娘出现了。没有人知晓她的来历，原本我们是警惕的，可云姑娘医术精湛，许多军医治不好的病云姑娘都有办法。”
“为了士兵的性命，我们决定留下云姑娘。只是我们依旧不放心，苏缙便派人去监视云姑娘。只要有时间，苏缙就会亲自去，跟云姑娘打探她的事。”
“你也清楚苏缙的嘴有多笨，他不会套话，只是跟在云姑娘身旁给她打下手。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看对了眼。”
说到此，蔺桀忍不住的笑。
苏玖妍看得出来，蔺桀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御国地大物博，物资无数，最终部落坚持不住了。我们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将部落打散。”
“虽然我们占据了上风，可依旧损失了不少人。云姑娘不辞辛苦，救治士兵，就算累的晕过去了，清醒后也不管不顾的照顾伤患。”
“我曾在午夜时看到云姑娘偷偷的哭，她在为那些逝去的人可惜。”
“云姑娘曾问我，为什么要死那么多人？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死的不是那些利欲熏心的人？”
“我无法回答。”
蔺桀叹了口气，很是无力。
直到如今，蔺桀依旧无法回答。
当初云黛泪眼盈盈的质问声犹言在耳，可那么多年过去了，蔺桀依旧没有找到答案。
“只要存在于世，就会面临死亡。士兵为国捐躯，是大义，值得后人敬佩铭记。只要有人记得，就不算是消亡。”
苏玖妍的声音悠悠传来。
云黛那么问是因为她真的不理解吗？
苏玖妍觉得不是。
经历了一次灾祸，失去了家人的云黛怎么会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人呢？
云黛什么都明白，她只是想让蔺桀也想明白。
蔺桀身居高位，有能力改变一切。
云黛却不能，她只是会些医术。
云黛可以治病救人，却无法消除人心的欲望。
倘若蔺桀明白了，定然能避免很多祸事。
可现下听蔺桀的话，他显然是没有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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