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个声音。
「还没想好吗？」
「还是说……你打算就这么拖下去，嗯？」
「em～，其实也没什么，‘放弃’，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反正已经趋近于无限了，再多积累一分也无所谓。」声音似乎也变得懒散起来，不再催促。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选择沉默。
“你……到底想干什么？”
「嘿哟，终于不装哑巴啦？」声音惊奇了一下。
「哎呀呀～，瞧你这话说的。」
「你和我都是‘我’，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帮你啦。」
「那个凯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你愿意，根本没必要去‘恐惧’他。」声音带上了一分轻蔑。
「不过，说到底，你才是这次的‘本我’，要怎么选择还得看你。」
「是就这样尘封自己，安安稳稳的过完最后的时光，还是接受我，去完成‘我’的■■，一切都看你自己喽。」
「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两条路并无高下之分，随自己心意就好。」声音又变得像个世故的老头子一样开导道。
“……”
“让我……再想想吧……”
「还想啊？好吧好吧，这也不算想的最久的一次。」
……
“喂！零哥！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又是一个周末，一大早，温蒂就把简零喊起来。
“哈～……这不还早呢嘛……”简零揉揉眼睛，结果被温蒂一把把衣服扔在脸上。
“零哥你忘啦？今是下元节啊。”
“我们今……去看爷爷。”她的语气突然低落了一下，但很快又调整过来。
“快点，奶奶已经拿好东西了，就等你了。”
“……”
下元？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两个月了吗？
简零晃晃脑袋，穿好外套，跟着温蒂出了门。
门口，奶奶正等着他们。
……
十一月上旬，便开始进入深秋。
北方的此时，天气已经渐冷，人们纷纷套上了保暖的衣物。
一些树木的枝叶早开始枯黄，一点点凋零，却也伴随着积攒了一年的果香，别有风味。
不高的山腰上，是一片坟冢。
这附近的村民，他们世世代代都葬在这里，也应了神州传统中“落叶归根”的思想理念。
今天来的人很多，有本村人，当然也有不少邻村人。
只是人们都熟络的互相问好，并没有因所居村落的不同而有所隔阂。
简零自然也是如此，虽然他才来到这里不到两月，但村中老少也都很喜欢这个经常热情给他们帮忙的外来青年。
……
沿着遍布细碎石子的土路，奶奶领着两人来到坟地偏近中央的位置。
那里，有一个土包，只是用砖砌了一个不大的牌位。
并非是不想立碑，只是传统上，夫妻合葬时一起立比较方便。
那牌位的边角上，挂着一团已经烂掉的毛线，仔细看才能勉强分辨出衣服的形状。
“爷爷，我们来看你了。”温蒂小声着，轻手将那团毛线摘下来。
“呐，给你的新衣服，这回还用了点新花样。”奶奶笑着，满是褶皱的手伸进那个破旧的布包里，小心的取出一件崭新的，绣着精致花纹的毛衣，将它挂在原位。
两人就这样一边摆着瓜果纸钱，一边轻声的和墓中的“爷爷”聊着些家长里短。
简零站在一旁，没有上前。
他不知道应该和这位素未谋面的老人说些什么，或者，这本就不是属于他的祭祀。
当然，祖孙俩也明白这一点，并没有让他去做些什么。
……
“奶奶和爷爷，感情很好吧。”
回去的路上，犹豫了很久后，他忽然这样问到。
“能……给我讲讲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突然想去听听他不曾听过的故事。
就像不久前，他从某人的精神中看到的那样。
虽然，他已不记得……
……
真的……不记得吗？
“好啊，当然好。”兴许是人老了就爱回忆，奶奶似乎被这个问题勾起了一些记忆。
“我想想哈，从哪开始……”
“我小时候那会儿啊，老人都封建，又迷信，搞什么生辰八字，指腹为婚啥的……”奶奶努力回忆到。
“这不，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叫我爹跟村里另一家人定了娃娃亲。”
“山里的姑娘命苦啊，从小就身不由己。”她感叹了一句。
“长大一点儿后，我想去念书，家里人不让，我就自己一个人摸黑走了几十里山路，偷跑进城里，去找当时为数不多支持我的二姨。”
“那时候确实挺难的，我每天白天上课，晚上放学去厂子里帮工，靠着挣来的钱和奖学金，再加上二姨的一点资助，这才一路念下来。”
三人慢慢走着。
“奶奶你偏心，给零哥讲故事，都从来没给我讲过！”温蒂假装生气的抱怨着，但也听得聚精会神。
奶奶笑着摸摸她的头。
“那段时间，家里好几次找人来带我回去，我死活不干，用老话说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反。”
“他们没办法，觉得是我还不懂事，就没太坚持。”
“大学选专业的时候，我选了医护，毕竟那时候村里医疗条件很差，我从小就想当一名医生给大家治病。”奶奶讲的比较简略，因为这些都不是重点。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忽然一亮。
“就是在那里，我认识了他。”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食堂。”
“排队打饭的时候，他当时就站在我前面，浑身上下的口袋都翻遍了也没找到饭票。”
“到了他的时候，一个大男人手足无措，想跟人借，又找不着熟人，囧的不行。”奶奶不自觉的挑起耷拉的嘴角，似乎即便过去这么多年，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有趣。”
“所以，奶奶你就把饭票借给爷爷啦？”温蒂猜测到。
“准确来，是我饿的实在等不及了，就强逼着给他付了。”
“他当时还不好意思收，被我当着面训了一顿。”
“那时候年轻嘛，性子比较强势，看他一个大男人这么窝窝囊囊的就气不过。”奶奶继续笑着回忆。
“后来他费劲把力的找到我的系上把钱还给我，还坚持要请我一顿来答谢我。”
“那时候他还是个穷小子，跟几个同学联合搞车库创业，基本上是一穷二白，听他舍友说，为了请我那一顿饭，他啃了两天黑馒头呢。”
“就这么的，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慢慢有了感情，也没什么太大的波折。”奶奶讲的很朴素，列举的也只是些生活上细枝末节的事。
但……最真挚的感情，也大多是在这些点点滴滴中建立，打下牢固的基础。
一见钟情，又善始善终，世上能有几人？
“上大学期间，家里也差亲戚来找过我几次，但我都拿上课为理由推脱。”
“家里人给我找的那件亲事，我怎么也不可能答应，但那个时候我和他的关系还比较隐晦，谁都没真的挑明那个意思，我也就没把这事儿告诉他。”
“哇哦～，原来爷爷跟奶奶也有这么暧昧的经历呀～”温蒂捂着嘴偷笑道。
“那是，毕竟我们也年轻过啊。”奶奶的脸上，似乎也扬起了那种青春似的笑容。
“……”
简零沉默不语。
“但……后来，还是出了变故。”奶奶的语风突然一转。
“变故？”温蒂好奇的一歪头。
“嗯，就在我毕业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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