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响起，纤细的灰色光束刺穿冰牢，将其切割粉碎。
简零的愤怒几乎达到了顶点，手臂被一架从未见过的机械包裹。
这是简零根据“构造”创造的便携式月光王座，虽然功率上远不及炮台式原版，但胜在小巧且能量转化集中。
只不过与之前不同，这台月光王座发射的能量，是灰色的。
这也是简零近来的尝试之一——用业力催动月光王座的运转。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能将月光王座的能源全部替换为业力，那么它的作用效果绝对会有飞跃式的提升。
但可惜的是，业力与月光王座的运行规律之间似乎存在一种天生的排斥，就好像磁铁的两极一样水火不容。
他费尽了心思，也只能堪堪在能源中掺入万分之一的业力。
但即便如此，蜕变也是显而易见的。
以微量业力催动的月光王座不仅转化效率大幅提高，而且对虚数生物具有降维打击般的杀伤力！
刚刚在冰牢里，他察觉到这些黑冰中蕴含大量的崩坏能，因此才想到试试这招。
不出所料，效果拔群。
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轰爆眼前的白发男人，把布洛妮娅抢回来！
“……”
凯文沉默地注视着他。
“快点解决吧，免得夜长梦多。”维尔薇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提醒了凯文一句后便闪身跳下车头钻入列车中。
“……”
“我本不想与你为敌。”数秒后，他终于启齿。
“但既然事已至此。”
“我们，别无选择。”
剑，缓缓抬升。
直至，举过头顶。
嗡——！！！
在那剑尖直指向他的前一刻，强烈到仿佛想将他的意识颠覆的警告在脑海中骤起！
自他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预知”如此激烈的躁动！
那短短抬剑的几秒，却如同跨越了千年万年，直至让他忘记了“思考”。
终于，在短促到呼吸之间的停顿后，那闪烁着炎芒的剑刃，遽然落下！
“……”
“……”
声音，消失了，只剩耳鸣徘徊回响。
生灵，寂灭了，徒留余灰浅吟低诉。
那究竟……是怎样一种力量？
天与地，时与空之间，只剩下了那“一剑”。
剑刃落下，却如星辰崩陨！
不灭的天火，于暮光之中，降下神圣的裁决！
他没有躲闪。
不是因为放弃了生命，而是在绝对的，足以碾碎一切的强大面前，反抗，已经失去了意义。
如果，那整座城市的崩坏能，如同一整个世界的压迫……
那么，这一剑，便是令世界，都在怖惧战栗！
愤怒，早已消失殆尽。
身中心中，唯剩下那源于灵魂深处，对“死亡”的恐惧。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实的无助……与渺小……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离“死亡”，如此之近……
仿佛，他就是那，仅存在于想象与传中的……
——不可战胜之人！
人，怎么可能强大到这种程度？
分？分？
不止，远远不止……
压倒性的力量，已无法再用数字去描绘。
最后的时刻，他终于缓醒。
“灼热·冰冷！”
他慌忙构造数以千计层防护，并用矛盾法则削减攻击的威力。
可那烈焰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依然如飞刀穿透宣纸那般轻松突破了所有阻碍。
并非法则失去了效力，而是于一只蚂蚁而言，被大象踩死，与被猫狗踩死，其实并无区别。
“这……不可……能……”
“……”
最后的意识，也在终尽的劫炎下，吞魇殆尽……
身体，精神，肌肉，骨骼……
仿佛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概念，都在沦没之间，发出无声的悲鸣……
“……”
生与死的间隙中，一道粉紫的光晕自赤炼中荡开，在简零的生命彻底堕入轮回的前一秒，护住了他。
凭仗最后一缕光线，他看清了……
那朵，一直被他装在衣袋中，早已忘却的，无瑕的水晶花……
……
火焰散尽，一团漆黑的焦炭摔落地面，再无起身之力。
而那朵在最后时刻保住了他性命的水晶花，此刻飘摇着，落入悄然立于他身前的粉发少女手中。
“……”
凯文放下了手中的剑。
“凯文，放过他吧。”
少女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
“我们的计划，不应该再去波及更多无辜的人了。”
虽是请求的一方，但那双粉紫色的晶莹瞳孔却毫不退让的与凯文对视，以此表明她的坚决。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着远处刚从列车上下来的白衣修女投去求助的目光。
“没错，我可以做到这一点。”
仿佛心有灵犀，白衣修女也轻声肯定了她的提议。
“……”
“既然是爱莉希雅的请求……”冗长的沉寂后，凯文转过身，将大剑斜提在一侧。
“别耽误太多时间。”冷冷扔下一句，他便步入了列车之中。
“哈～”爱莉希雅微微松了口气，看了看身后已几乎分辨不出人形的简零，又和已经来到她身侧的白衣修女对视了一眼。
“谢谢啦～，我的好阿波尼亚。”她向她眨眨眼，以表示对她刚刚声援自己的感激。
“不用谢，爱莉。”
“毕竟，我们都不希望，为了计划，而牵扯更多人的生命。”阿波尼亚的语速很慢，但爱莉希雅似乎早已习惯，没有丝毫不耐。
随后，两人同时低头看向瘫在地上，被灼烧的不成样子的简零。
“开始吧，阿波尼亚。”
“尽量……不要让他那么痛苦，好吗？”爱莉希雅的声音中控制不住的带上了几分心痛。
这并非是她对简零有什么特殊的感情，纯粹只是在为美好的生命与人性遭遇践踏而感到哀痛和惋惜。
若不是因为他们，若不是因为崩坏，这两人，本该拥有幸福的未来的……
“嗯，我答应你。”说完，她蹲下身，缓缓伸手，轻抚着他的额头。
“[请]，莫感惊恐……”
“放下愤怒，归于平静……”
“入我……怀中。”
几束金色的丝线柔和的探入他的意识，链接他的精神。
“戒律”也并非全然坏处，至少这股精神的波动，令他原本行将消散的感知重新恢复。
“你们……干什……”声音仿佛破漏的风鼓般，沙哑又残缺不全。
声带已然严重灼伤，每发出一个音节，都是一种折磨。
“不要抗拒‘戒律’，你违背不了它的。”
“那样……只会让你更加痛苦……”爱莉希雅也蹲了下来，不忍的小声归劝道。
即使，面前的，只是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半个陌生人，她也不想，让对方遭受这般苦楚。
可，简零怎么可能听她的。
他曾在布洛妮娅的意识中感受过“戒律”，因此他明白，一旦被其完全侵占，自己将失去一切反抗的资本。
“不……”
“不会……如你……”
意识疯狂挣扎，撕扯割裂，却全然不顾。
比起“痛苦”，这更像是一种“诅咒”，令他濒临崩溃的身体拼命绷紧，让那脆弱的表皮，再次碎开道道血痕。
“……”
“好了。”不久后，阿波尼亚站起身。
“‘戒律’已经种下，只是……”她无奈的叹息一声。
“他的拒绝过于坚决，若他执意如此，我也毫无办法，只能让他在至深的苦难后，才能使约束彻底生效。”
“这样……吗？”爱莉希雅的目光有些黯淡。
她知道，无论她有多么充足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们终究，为无辜之人，带来了极致的痛苦……
以及，还要远在那“苦难”之上，眼睁睁看着自己挚爱之人被夺走，却无能为力的，致命的“绝望”……
“我……先带他回去吧。”
“阿波尼亚，你……”她伸出手，一面向阿波尼亚说着，一面想扶起简零。
可突然之间，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挥手狠狠拍开了她的手！
“啊！”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声惊叫了一下，不住退后了几步。
“别……碰我……”
他挪动肢体，以一种丧尸般畸形怪异的姿势站立起来。
他的全部意志都在用以与“戒律”抗衡，因此他现在的一切行为几乎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你们……”他嘶哑着，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语言，只能用眼神宣泄。
在那双被黑雾覆盖，已经干瘪凹进眶中的眼球内，爱莉希雅看到了无尽的，足以吞噬一切的……
怨念……和憎恨！
随后，他用还未被约束的力量，破开了空间的壁障，在两人复杂的目光中，挣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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