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复涌，菜圃重生，青禾神苑的日子重归安稳。
可周横夜里静坐时，总觉心有缺憾 —— 混沌本源虽能滋养万物、化解危机，却少了一份护持神苑的锋芒。
他想起过往偶有妖兽窥探神苑边界，虽未造成大祸，却让他生出修炼护身之术的念头。思来想去，他决意打磨剑意，以混沌为本，铸一柄守护之剑。
周横寻来神苑后山的墨铁石，以混沌本源淬炼出一柄古朴长剑。
起初修炼还算顺遂，他照着《神植要术》中记载的基础剑诀练习，剑气渐生，能斩断寻常草木。可练到月余，便陷入了瓶颈。
他的剑意混杂着混沌本源的滋养之力，刚猛不足，凝练不够。每次挥剑，剑气看似浑厚，却总在触及目标前涣散，连坚硬些的岩石都难以劈开。
更棘手的是，混沌本源包容万象，与剑意的锋锐特质相悖，两者难以融合，练得久了，神元反而有些紊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周横坐在山巅，望着剑身上黯淡的光泽，眉头紧锁。
身旁的冥士默默递过一碗雾灵酒，焰焰则吐出一团温和的火焰，绕着长剑盘旋，试图帮他淬炼剑气；阿毛蹲在脚边，把珍藏的灵枣塞进他手里，吱吱叫着似在安慰；噼啪则对着虚空放电，一道道细小的闪电勾勒出剑势轨迹，想给他启发。
周横试过无数方法：用焰焰的火焰淬炼剑身，借噼啪的闪电凝聚剑气，甚至将雾灵草的清香融入剑意，试图调和混沌与锋锐。可每次都是治标不治本，剑意依旧驳杂，始终难以精进，连神域初阶的门槛都摸不到。
这天清晨，周横正在院子里练剑，剑光交错间，总带着一丝滞涩。
五婶提着一篮刚蒸好的灵薯路过，站在院门口看了半晌，忽然开口：“周小子，你的剑，少了点‘破’的力道。”
五婶是神苑里资历最老的居民，平时话不多，却总在关键时刻点醒旁人。
周横收剑拱手：“五婶，晚辈正为剑意驳杂发愁，不知您有何指点？”
“你这混沌本源太过温润，剑意藏在里面，就像灵泉泡着的石头，磨去了棱角。” 五婶放下篮子，缓缓说道，“神苑北边百里外，有处败剑谷。那里埋着无数上古剑修的断剑残刃，残留的剑意虽凶戾，却藏着剑之本质。你若能在那里悟透‘破而后立’的道理，或许能解开你的难题。”
周横心头一震：“败剑谷？我从未听过这地方。”
“那地方凶险得很，残留的剑意能乱人心智，寻常神者进去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死道消。” 五婶叹了口气，“但你有混沌本源护心，又有通灵性的神宠相伴，或许能扛得住。记住，去了那里，别想着强行收服剑意，要学着‘倾听’—— 听断剑的悲鸣，悟剑意的初心。”
五婶从袖中取出一块黝黑的碎石，递给周横：“这是败剑谷的‘镇剑石’碎片，带着它，能稍稍压制谷中凶戾的剑意，关键时刻或能救你一命。”
周横接过镇剑石，指尖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隐约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沉稳之力。他深深作揖：“多谢五婶指点，晚辈记下了。”
三天后，周横安顿好神田，带着冥士、焰焰、阿毛和噼啪，朝着败剑谷出发。百里路程转瞬即至，远远望去，谷口云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夹杂着无数道若有若无的凌厉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踏入谷中，无数断剑残刃从泥土中探出，有的剑身布满裂痕，有的只剩半截剑鞘，却都散发着不甘的剑意。刚走没几步，周横就觉得心神一紧，那些残留的剑意如同无数把小剑，刺向他的识海。他赶紧握紧镇剑石，混沌本源顺着手臂蔓延开来，在识海外围筑起一层屏障，才稍稍稳住心神。
“主人小心。” 冥士握紧大关刀，警惕地扫视四周，周身神元涌动，将靠近的凶戾剑意挡开。焰焰喷出一团护身火焰，红光笼罩着众人，隔绝了部分侵蚀；噼啪则将尾巴竖起来，一道道细小的闪电在周身游走，打散那些试图缠绕过来的剑意；阿毛紧紧抓着周横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警惕，却依旧不肯退缩。
深入谷中，地势渐陡，断剑也越来越密集。忽然，一柄通体焦黑的断剑从石壁中飞出，带着狂暴的剑意直刺周横心口。这剑意比之前遇到的凌厉数倍，还夹杂着焚烧一切的怒火。
周横挥剑格挡，两剑相撞，他只觉手臂发麻，长剑险些脱手，胸口一阵翻涌。
“是上古火属性剑修的残剑。” 周横稳住身形，看着那柄悬浮在空中的断剑，忽然想起五婶的话，“倾听剑意的初心。”
他收敛神元，不再抗拒那狂暴的剑意，反而让混沌本源缓缓包裹上去。
渐渐的，他仿佛感受到了断剑中蕴含的情绪 —— 不是无端的暴戾，而是守护家园不成、被强敌摧毁的悲愤。周横心中一动，长剑轻颤，发出一阵温和的剑鸣，混沌本源化作缕缕丝线，顺着断剑的裂痕渗入其中。
周横攥着镇剑石，率神宠在断剑丛中步步为营。
谷中云雾愈发浓重，铁锈味里渐渐掺了股淡淡的血腥气，那些探出泥土的残刃仿佛活了过来，剑身上的裂痕竟在微微蠕动，凌厉的剑意如同实质的刀锋，刮得人皮肤生疼。
“不对劲。” 冥士突然止步，大关刀在身前划出一道半圆，神元碰撞剑意的脆响此起彼伏，“这些剑意…… 在朝着一个方向汇聚。”
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猛地震颤。不远处的土坡轰然塌陷，一截布满苍劲纹路的剑柄从碎石中弹出，剑身大半埋在岩层里，仅露出的半截剑身上，锈迹如同干涸的血痂，却隐隐有金光在纹路中流转。
一股远超先前的磅礴剑意骤然爆发，云雾被撕裂出一道缺口，周横只觉得识海仿佛被重锤砸中，混沌本源筑起的屏障剧烈摇晃，镇剑石的冰凉触感瞬间变得滚烫，仿佛要被这股剑意灼烧殆尽。
“这是……” 周横喉间发紧，他能清晰感受到，这柄剑的剑意中裹挟着滔天的愤怒与不甘，比千军万马的冲锋更具压迫感。
“吼 ——！”
一声苍老而狂暴的嘶吼从剑身中传出，无数金色光点从剑纹中涌出，凝聚成一道身披残破战甲的虚影。
虚影身高丈余，手持与残剑同源的光影长剑，眼神空洞却燃烧着不灭的战火，正是这柄剑的剑灵。
“吾乃裂天侯麾下，‘断岳’！” 剑灵的声音如同金石相击，震得周横耳膜生疼，“竖子尔，也敢踏足吾主埋骨之地？”
周横心头巨震。裂天侯！他曾在古籍残卷中见过这个名号 —— 那是远古时期镇守西荒的绝世强者，传说他手持断岳剑，一剑可劈断万里山岳，硬生生将蛮族大军挡在西荒之外。可这样的人物，为何会身死道消，佩剑沦为败剑谷中的残刃？
“断岳剑当年随裂天侯征战百年，斩过蛮族大汗，破过上古阵法，何等风光。” 剑灵的虚影突然变得虚幻，语气中满是悲怆，“可最终，吾主遭亲信背叛，被七名同阶强者围杀于‘陨星台’。吾拼死护主，剑断三声，却终究没能留住他的性命……”
话音未落，剑灵猛地挥出光影长剑。一道数十丈长的金色剑罡破空而来，所过之处，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周围的断剑残刃尽数被碾碎成齑粉。周横瞳孔骤缩，急忙将镇剑石挡在身前，混沌本源全力运转，识海中的屏障瞬间加厚三倍。
“砰！”
剑罡撞上屏障，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周横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喷吐而出，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块巨石上。冥士怒吼着挥刀格挡，大关刀与剑罡碰撞的瞬间，刀身竟出现了细密的裂痕，他本人也被震得单膝跪地，嘴角溢血。
焰焰喷出最大规模的护身火焰，红光与金色剑罡交织，却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撕裂，火焰瞬间黯淡下去，焰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身上的毛发被烧焦了大半。噼啪的闪电刚触碰到剑罡，便被直接打散，它吓得蜷缩起身子，尾巴上的电光微弱了许多。阿毛紧紧抱住周横的手臂，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却依旧用小小的身躯挡在周横身前，发出呜呜的低吼。
“执念不散，剑意不灭！” 剑灵嘶吼着，虚影变得愈发凝实，手中的光影长剑再次举起，“既然你们闯入此地，便给吾主陪葬吧！”
周横抹去嘴角的血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断岳剑的剑意实在太过恐怖，仅凭一击，就让他和神宠们伤亡惨重。他想起五婶的话 ——“别想着强行收服剑意，要学着‘倾听’”。
“断岳剑灵！” 周横挣扎着站起身，运转混沌本源，将一道温和的气息朝着剑灵传递过去，“你的悲愤，你的忠诚，我已听闻。裂天侯的功绩，断岳剑的威名，并未因岁月流逝而磨灭。你执念于复仇，可害死你主的是背叛者，而非我们这些后来者！”
剑灵的动作猛地一滞，光影长剑停在半空。它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波动，语气带着疑惑：“你…… 能懂吾之悲鸣？”
“我能听到。” 周横放缓语气，继续传递着混沌本源的温和气息，“我听到你剑断三声的不甘，听到你守护主人的决绝，听到你对背叛者的痛恨。可你困守此地万年，除了让剑意愈发凶戾，又能改变什么？”
混沌本源的气息如同春风化雨，渐渐渗透进断岳剑的残躯。剑灵的虚影剧烈波动起来，金色的剑罡渐渐收敛，可眼中的怒火并未熄灭：“吾主之仇未报，吾怎能安息？”
“你的仇，不该由败剑谷的剑意来承载。” 周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一步步走向残剑，“若你信我，待我走出败剑谷，必定查清裂天侯被害的真相，找到当年的背叛者，为你和裂天侯讨回公道！”
剑灵沉默了，虚影在云雾中忽明忽暗。断岳剑的残躯微微颤抖，剑身上的金光流转得愈发急促，凌厉的剑意渐渐平息了些许，但依旧带着强烈的警惕。
就在这时，谷中深处突然传来一道更加阴冷、更加恐怖的气息。这股气息不同于断岳剑的狂暴，而是如同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蔓延过来，让整个山谷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周横浑身汗毛倒竖，比面对断岳剑的剑罡时更加不安。
“那是……” 断岳剑灵的虚影猛地抬头，语气中竟带着一丝忌惮，“是‘绝影剑’的气息…… 它来了。”
周横顺着剑灵的目光望去，只见谷中深处的云雾翻滚得愈发剧烈，一道漆黑的剑气穿透云雾，如同毒蛇般朝着这边射来。那剑气中蕴含的杀意，比断岳剑的愤怒更加纯粹，更加刺骨，仿佛要将世间万物尽数抹杀。
断岳剑的剑意下意识地再次爆发，与那道漆黑剑气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尖鸣。
可这一次，断岳剑的金色剑意竟被漆黑剑气压制，节节败退。
“绝影剑当年是‘影杀尊’的佩剑，” 断岳剑灵的语气凝重到了极点，“影杀尊是远古时期最顶尖的刺客，绝影剑快如闪电，毒如蛇蝎，曾一夜之间刺杀七国君主。它的主人死于一场阴谋，剑灵的执念比吾更甚，而且…… 它的剑意，早已被仇恨彻底吞噬，只会无差别杀戮！”
漆黑的剑气越来越近，周横能感受到，绝影剑的剑意比断岳剑更加诡异、更加霸道。
他刚经历一场死战，混沌本源消耗巨大，神宠们也个个带伤，面对这样的对手，恐怕真的要身死道消了。
他握紧手中的镇剑石，感受着里面微弱却沉稳的力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 这败剑谷的凶险，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而这，仅仅是第二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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