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不深，水面只有薄薄一层冰，谢致远砸进冰窟里，仿佛无数冰冷针尖扎入了身体。
“啊！我要面见圣上！我要告你谋杀朝廷重臣！”谢致远冻得直翻白眼，挣扎着露出水面咒骂。
“卫国公醉成这样，万一冲撞了圣驾岂非不妥，本王只是让你先清醒清醒。”
“你！你给我等着！……救命啊！”抬头喘息间，咒骂声很快变成了呼救声。
阿四慌忙跳下水捞人。
因为大冬日的衣服厚重，又沾了水，谢致远整个人沉得不像话，阿四只得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拽上来。
落水的动静引来了不少过路的宫人，为免节外生枝，萧辰夜拉着林芊闪进假山后，避开了来的人。
宫人看到此处情形皆是一惊，也有那不厚道的转过头去偷笑。
林芊福身，向端王行了礼，“臣女林芊拜见端王殿下。”
这个名号太过耳熟，几乎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
萧辰夜脚步一下顿住，眼底微暗。
“人与人之间的机缘最是玄妙，白泽县主，你觉得呢？”
林芊不置可否地眨眨眼。
“县主可有受惊？”
林芊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又没吃亏，怕什么。”
谁会被一只苍蝇吓着。
林芊压低声音问：“只是，殿下你今日可是把卫国公得罪死了，不怕他报复吗？”
“就凭他？”端王冷嗤一声，“他没这个本事。”
谢致远是个无勇无谋的，整天只会将谢太后挂在嘴边装腔作势。
今日将他推入湖中，也不算过分之举，要是谢致远到皇帝那告状，他就说卫国公无视宫规，张扬自大，酒后失态，行为不检，皇帝定不会轻饶他。
林芊啧了一声，“早知如此，刚才下脚应该再重些。”
“下脚？”
端王嘴角抽搐了一下，目光僵硬迟缓地看向林芊那一脚，忽然就想到那会谢致远时不时夹紧双腿的狼狈模样。
“若是那一脚并未起到作用，你又该如何？”
“那再趁机往他眼中撒一把石灰粉。”
“你随身携带石灰粉？”
“既非刀刃，又非毒药，谁规定不能带石灰粉进宫？”
萧辰辰嘴角扯了扯，“早就听闻白泽县主胆识过人，今日方知传闻不虚。”
“就当你是夸我了~”
二人站在一处又闲扯了几句，直到有脚步声朝着此处靠近。
“县主——”是星儿寻了过来。
主仆二人离开之后，端王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黑袍男，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面具下是一双猫眼般妖异的碧色瞳孔。
他无声无息地走出来，“没想到火锅秘方竟是她的手笔，果然非寻常女子可比。”
萧辰夜看着林芊离开的方向，略有所思。
“此女出身微末，却能走到今日这般位置本就是常人所不敢想，若单拿她与寻常女子作比，反而局限了，她之性情和待事方法都跟世俗主流不同，她身上有破除黑暗之勇，就如本王在白泽县出遇她时一样，见不公之事她跳出来鸣不平，遇危险也不畏不惧，她身上的长处，无分男女。”
听到最后，冥月奇怪地看了端王一眼。
只觉主上那语气，颇有一种欲与林芊歃血为盟，义结金兰之感。
这边宫宴进行了近一个时辰才散场，众人拜别了皇后，便纷纷离席了。
宫墙外停了不少马车，车上都挂着灯笼，各府的护卫早就等在了那里。
而那个裴昭整个席间一直憋着气，转头便气势汹汹地堵住了林芊，身侧还跟着一个凶悍的护卫。
“你给我站住！”
林芊从容镇定地回过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心想此女果然报复心重，刚出宫门就来找茬了。
星儿那暴脾气上来了，压都压不住，上前啐了一口，“什么毛病？”
她们这边的动静挺大，一些已经坐上轿撵的贵女又钻了出来，围过来看热闹。
裴昭高声道：“白泽县主，你在宴会上可真是出尽了风头，还到处拉拢各大世家内眷，那些姑娘们长居于深闺，心思单纯，你便巧言令色拿捏她们，殊不知，她们都是大桓身份最尊贵的姑娘，即便是那些番邦的东西都是见惯了的，不要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糊弄她们，谁能保证这些东西对身体没有害处？”
顿时，有几个想上前搭讪的贵女尴尬地退了一步，她们似乎听过那个小镜子背面的涂层是有毒的，虽说太医鉴定过，不会被身体吸收，但她们身娇体贵，万一小镜子不靠谱，误伤了自己可不值当。
裴昭见状，眼底的得意更深了：“县主出身乡野，见识浅薄，想必也不是有意的，但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还是别去乱买她的东西，以免出了差子。”
林芊听了这话，不怒反笑：“裴姑娘，你从小锦衣玉食惯了，是不是忘了，衣服，食物，甚至满天下的东西，哪个不是依靠土地生存？它们可曾伤了你的贵体？”
说完，又转头环视了其他姑娘一圈：“在场的各位小姐，可有人敢说自己祖辈没有乡野出身的？大家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离得开世世代代的劳动人民？即便是当今圣上，也不敢轻贱乡野出身的百姓，枉你生为大桓贵族，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话里句句透着对普通百姓的不屑！”
“若你真的嫌弃乡野农民地位低下，就先褪去衣衫，断了粮食，再去端你高高在上的架子！”
这番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那些自觉高人一等的贵女脸上。
“说得好！”
章小五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忠勇侯府到底是哪来的底气，敢轻贱普天下的黎民百姓！”
裴昭气得紧紧把手一攥，脸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平日傲慢惯了，但最不敢正面硬刚的还是章丞相的嫡孙女章宛婷。
章丞相权势滔天，这章宛婷又是家里唯一的嫡女，上头几个哥哥百般宠着，所以素日里脾气像炮仗一样，看不惯谁便当场下脸色，所以京中贵女多半惧怕她，唯恐避之不及。
裴昭尴尬一笑，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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