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丧门星，敢打我孙儿，我定叫她给你磕头认错！”赵婆子哄了两句，绕到正题，“她如今真的发财了？”
郑二贵想起下午时的场景，忍不住咬牙：“看着不假，但那丫头凶得很，我是半点好处都没占到，好说什么临时抱佛脚，她这臭脚丫子你们谁爱捧谁去捧！
“那她盖作坊招人的事，可是真的？”
郑二贵点点头。
郑家院子里的气氛顿时变了。
“娘，你快想想办法啊！”儿媳尤氏催促道。
赵婆子一儿一女，女儿嫁给了南木村的林三牛，大儿叫郑忠，儿媳尤金花，又有二子，郑大富和郑二贵。
尤金花早上在隔壁家插寡，听邻人提了一嘴，说南木村的林芊要给织坊招募两百个女工，二两月钱，还提供饭食。
她眼神骤然亮了起来，南木村那个林芊可不就是自己的外甥女？心里立时有了主意，匆匆回了家，把这事跟家里人一说。
婆母当时就嗤之以鼻，说穷得叮当响的人家，哪有钱开作坊，说不定就是帮主家招募的。
尽管大家也不太相信，但还是觉得，万一呢？
万一那丫头真的是作坊的主人，那这天大的好事，肯定不能落在外人头上啊。
于是一天都等不了，立刻派郑二贵去打听虚实。
结果，无功而返，还要掏银子请郎中。
传闻果然不假，她脾气是真凶，村里人都让她打了个遍，媒婆看见她都得绕道走。
赵婆子坐在门槛上，慢条斯理地卷了个烟袋，抽了一口，“看来，需要老婆子我亲自跑一趟了。”
第二日，林芊故意很晚才回村，她猜到郑家那边不可能善罢甘休，还要来找麻烦。
刚到村口，就见王婶在村口梧桐树下直转悠。
“小芊，你可算回来了！”
王婶急忙跑过来，“你姥来了，你快回去看看。”
林芊先是一愣，继而神色冷了下来。
郑家人果然还是来了。
她早有心理准备。
隔老远的距离，就看到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婆子和一个拎着篮子中年妇人在院门口徘徊。
老婆子一身蓝布衣，头发灰白，身材干瘪，颧骨突出，薄薄的嘴皮，看上去有点刻薄的样子。
看到林芊回来了，她一双浑浊的吊三角眼，颤巍巍地盯着林芊。
这个外孙女，变化太大了。
小时候看着像一座行走的骨架，现在大了眉眼也长开了，像一块蒙尘的石头终于露出了里头价值连城的翡翠玉色来。
有那么一瞬间，赵婆子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不会是哪个皇亲贵胄不慎遗失在民间的千金小姐吧？
那她可就真发达了。
那丫头当年被捡回来时，身上可有好些物件。
一想到她那短命的女儿，她是又气又恨的。
当年林三牛过的苦，可自己那死心眼的女儿偏就看中了林三牛的俊气，林三牛的样貌，在附近几个村的后生里，那的确是数得着的，她那小女儿一身的反骨，说什么都要嫁给他，甚至跟郑家闹了好一阵的别扭。
郑家当时也烦了，原本想着绑了她给隔壁村的地主老爷送过去，哪料她竟跟着林三牛准备私奔，郑家为着名声着想，只得捏着鼻子将她嫁过去，当时决定要跟这女儿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可后来林三牛去了战场，隔三差五还能稍些银钱回来，手头一下子就松泛了许多，她们便又跟这个女儿重修于好。
后来林三牛从战场回来的路上，在山底乱石滩那旮旯捡了个小丫头回来。
那年头光景不好，好多人家都往外扔孩子，这丫头撞到了头伤了脑袋，啥也不记得了。
她便从女儿那哄骗了不少物件来，拿去换了些银子，但她也留了个心眼，留了一两件下来，一是防着将来急用钱时可以应急，二来若是将来有寻亲的人来，她好拿这些东西当证物，好好索要上一笔赡养费！
林三牛退役归农后没多久，夫妻两遇到事双双殒命了，留下一对累赘。
于是，这十年，她们郑家避之还不急呢，又怎会来看他们。
赵婆子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外孙女，虽然长开了，但骨子里还是那样的粗鄙，一点礼数都不懂，见到长辈来了也不招呼自己一声。
林芊却是不动，就站在那儿，神色冷冷的任由老婆子打量她。
旁边的妇人拎着篮子快步迎了上来，又殷勤又热情地招呼着林芊：“哎哟，这不是小芊吗？你回来啦。”
那口吻，倒好似林芊是那做客之人，她是这个家的主人一样。
实际上，十年前，她们每次来的时候，确实没把自个儿当外人，里里外外都要扫荡个干净才罢休。
这郑湘儿的家，不就是她娘老子的。
既然是娘老子的，自然也是她家的。
至于林芊这个外孙女，本来也是嫁了人，这个家只是给她暂住，所以说，她是客人，也没什么问题。
林芊对尤金花下意识流露出来的神态，背后的心理，猜了个透透。
她微微一笑，问旁边的王婶，“这人谁啊？我认识？”
一旁的王婶扯出个笑，语气有些怪异道：“你姥和你舅妈呀，不记得了？也难怪，上次她们来看你时，你爹娘还在世呢，那时你才八九岁，能记得啥！这么多年你外祖家也没人来过一趟，认不出来不奇怪。”
林芊冷冷笑了一下。
大舅妈尤金花眼珠子立刻一剜，这里有你什么事，嘴巴那么损呢。
“小芊啊，我是你舅妈呀，舅妈可是一直惦记着你们姐弟的，今儿特地来看看你，以后舅妈也会常来走动，咱就忘不了了，快叫我跟你姥进屋去吧，这外头也不是说话的地儿。”
赵婆子也不满地板着个脸，嘴皮子一掀：“都嫁人的人了，礼数也不好好学学？”
尤金花“哎呀”了一声，状似在给林芊打圆场，“好了娘，以往小芊家里头也没个爹娘当家做主的，规矩是有些松泛，可现在咱们两家也走动起来了，往后有您教着，不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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