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求助的看向傅菡，傅菡其实也觉得爷爷说话的语气太过严厉了，她心中不忍正欲开口，贺老爷子却面上一冷，面无表情的看着厨娘。
“老爷，小姐，你们吃，我先走了。”那厨娘再不敢看傅菡一样，脚底抹油一般，飞也似的逃走了。
傅菡不太明白贺老爷子今日为何会对这厨娘如此严厉，虽说贺家规矩大，佣人不能有半点行差踏错，但是贺家也是远近闻名的好人家，不会轻易责罚佣人，佣人的工作量不大，但是拿到手的钱比一般人家里干的累死累活的佣人工资还要高。
是以，贺家的佣人进来了一般没有特殊情况便不会离开，这里的佣人大多都是在贺家工作时间很久的佣人。
像刚刚那位厨娘，傅菡记得自从她的母亲去世之后，这位厨娘便来到了贺家。
她来的时候傅菡还小，什么都不记得；是她长大之后才知道，当初这位厨娘之所以能留下来，还是因为傅菡的原因。
傅菡五岁没了父母，小小的她每天哭，除了贺老爷子和贺行之外谁也不能靠近她三米之类；这也就罢了，她吃饭更是变成了一个大难题，不合口味的饭菜一口也不吃，而且脾气又倔强，可以饿上一天一夜也不吃饭。
贺老爷子急的焦头烂额，到处打广告请厨娘，而选拔厨娘的唯一标准就是他做的饭菜傅菡愿意吃。
据老周说当时来应聘贺家厨娘的人很多，但是很多人做的饭菜傅菡看都不看一眼，最后这位厨娘煮了一碗稀饭，傅菡竟然吃了个干干净净。
结果，从傅菡五岁到她现在二十五岁，这位厨娘已经在贺家工作了二十年。
只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厨房对傅菡来说意义重大，但这所谓的意义重大也是另一种程度的禁忌，所以二十年了，她也只是知道这位厨娘做的饭菜很合她的胃口，至于这位厨娘本人的情况，姓什么叫什么，家里有什么人，她一概不知。
她这边正天马行空的走神，那边贺老爷子突然开口了：“小菡，你是不是觉得我刚刚的做法太不近人情了？”
傅菡在贺爷爷面前向来不会玩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把戏，闻言她如实点头：“厨娘阿姨不想走，她可能是想要在花园里逛逛，您为什么要把她赶走呢？”
风将葡萄藤吹的沙沙响，无数细小的风从缝隙里面飘了下来，听上去感觉外面的风很大，可是吹到傅菡他们身上的时候其实也就是比微风稍微大一点而已。
阳光透过葡萄藤中间的缝隙落了下来，斑驳的阳光碎钻一样落在青石板路上，一块一块，那样好看。
傅菡的目光在一块三角形的碎钻上停留了许久：“爷爷，我是觉得您有点严厉，但是我想这一定有您的原因。”
贺老爷子赞许的看着傅菡，这就是他喜欢傅菡的原因之一，有分寸感，有包容心，大度；对待她不认同事情，她会试着去理解，而不是直接一棍子打死。
他那带着一点沧桑的声音随着风声一起传了过来：“小菡，其实管理佣人和管理公司是一样的，你和佣人之间是雇佣关系，是金钱交易，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可以以感情去衡量这件事的对错，知道了吗？”
傅菡很认真的揣摩了一遍贺老爷子的话，她好看的脸蛋上满是困惑：“可是爷爷，正是因为我了解一个人，我才会偏袒一个人啊。”
“这正是用人的大忌。”贺老爷子脸上是慈祥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冷意：“疏不间亲，这个只适用于小范围。实际上管理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视同仁，不管是谁犯了错，一视同仁，不偏袒任何人，这才可以让你永远站在制裁者的那一方。”
“制裁者？”这个词对傅菡来说很陌生，或者说她从未想过要和这个词语熟悉起来。
贺老爷子将果盘推到傅菡的手边：“你以后是贺家的当家主母，你可以有自己的事业，贺家事情也会有人替你料理好，但是你身为主母的威信却不能没有。比如刚刚这件事，我让厨娘留下来可以，但是其他的佣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主人在花园里的时候，他们也可以随意在花园里走动？”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傅菡脑子里有一道闪电划过，她激动的看着贺爷爷：“爷爷，您的意思是，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先例就会有无数人去效仿，到时候我们制定的规矩就成了摆设，我们贺家也会沦为被人嘴里的笑料。”
贺老爷子赞许的看着傅菡，傅菡确实非常的聪明，举一反三，很多事情你只需要解释一句，她就会明白很多道理。
那边傅菡想的却远比贺老爷子以为的还要多，她忧心忡忡的看着贺老爷子，心里止不住的担心贺老爷子现在还说这些是不是在交代后事。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不能平静，夏日的风都无法抚平她心中的焦躁之意，她沉默的看着贺老爷子，肚子里有一肚子的疑问，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一盘子的水果快要吃完了，她却是心事越来越沉重，心里更是越来越难受。
终于，在老周手捧着一杯水叮嘱贺老爷子吃药之后，傅菡忍不住开口了：“爷爷，您的病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您能跟我说实话吗？我……我真的好害怕。”
贺老爷子面色一变，但是很快便恢复镇定了，他摸了摸傅菡的脑袋，一如傅菡小时候那样宠溺的说：“小菡别害怕，爷爷会努力多陪你几年的。”
这个回答将傅菡的眼泪勾了出来，她再控制不住，伏在贺老爷子的膝盖上痛哭流涕：“爷爷，你不要死，我不要让你死，你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一直陪着我？”
在她看不到的时候，贺老爷子的脸色巨震，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将真实的情况说出来了，可是贺行苦苦哀求的画面还未过去，贺老爷子实在是进退两难。
到底是实话实说，还是听贺行的，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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