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心里又一紧。
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不讨尹煊欢喜的事，不过…他的心反倒是放稳了下来。
如果自己得不到某样东西，那最好的办法，不是怎么去想自己如何得到这个东西，而是要想着如何让自己的竞争对手得不到这个东西。
这个目的是达成了。
话虽如此，李泰还是轻松不起来，李治那边可还是有个最大的优势，倘若他真的中举，哪怕尹煊承诺了真的不会支持，可一个妹夫的身份，可要比一个皇子的身份优势的多。
李泰离开。
狄仁杰从二楼楼梯口探出脑袋，试探着看了下尹煊的脸色，开口说道：“掌柜，魏王殿下能力不错，就是器量小了一些。”
他现在年龄还小，还在“童言无忌”这个范围中。
再加上尹煊向来好说话，他还是在很有表现欲的一个年龄中，难免会对这些事评头论足。
魏征是极喜欢他的。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尹煊摆了摆手，招呼着他过来。
狄仁杰老老实实走过去，还没开口，就挨了尹煊一绷子，捂着额头叫痛一声，委屈地说道：“我日后那是要出相入将的，这不得考虑一下未来的事。”
尹煊点了点头：“所以小小年纪就在这品头论足？”
狄仁杰瞪圆了眼，一脸纯良：“我怎么是品头论足？只是实话实话罢了。”
“魏王看似雄心壮志、待人宽和，可他不是品性如此。”
“能为他所用之人，他便能礼贤下士，可要是有朝一日，他用不着了，便就会撕下面具，弃之不用。”
“今晚他不就是如此？”
狄仁杰小小年纪，但说的头头是道。
尤其是今天李泰的做法，在狄仁杰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
不提尹煊国公的身份，单单是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尹煊虽然从来不认，可李泰从尹煊这学到知识是实打实的。
学会了这些知识，在朝堂崭露头角也是实打实的。
尹煊可以不认这个不争气的弟子，但李泰这个不争气的弟子是要在心里把尹煊当做老师来对待。
同福学社的这些读书人、从食肆走出去的这些个伙计，没有一个不是这样做的。
就是姬温他们，每年回到长安叙职，第一件事也都是来同福食肆，拜见一下尹煊。
尹煊的称呼有很多。
最常见的就是“正阳公”，现在官方的称谓是秦国公，像是百姓之中，一般私底下都叫财神爷。
有些则是比较特殊的称谓，比如说凤巢的可以叫一声“大郎”。
食肆的伙计，则是可以叫一声“掌柜”。
还有一种称呼，就是“先生”，这种称呼比较特殊，和前几种称呼相比起来，得有一些资格才行。
比如说…是同福学社的学子，再比如说，曾经在同福食肆当过伙计。
能这么称呼尹煊，是一种荣耀，很多人想这么称呼，但他们做不到——他们中的多数，连同福学社的考核都通不过。
李泰是有这个资格的。
但狄仁杰刚才从李泰的话语里，听不出来半点恭敬的意思，甚至还有几分逼迫的意思，这是一个老师没有任何问题时，学生应当对老师的态度吗？
尹煊拍了拍他的脑袋，把狄仁杰吓了一个激灵，他还以为自己是要挨打了：“没想到你年纪不大，看得倒是挺清楚的。”
原来是表扬自己啊。
狄仁杰一扬脑袋，显然是有些飘了，这个时候又没外人，他就有些口不择言：“掌柜，我是觉得…不能给他机会。”
“以您的身份，稍微露一些风声，他就没了机会。”
“不然像他这么狭隘的人，日后恐怕……”
尹煊瞥了他一眼，抬手敲了下自己的脑袋：“鬼精鬼精的，你才多大，就给自己以后的事做考虑了？”
狄仁杰傻笑一声。
尹煊的身份摆在这，哪怕李泰真的做了皇帝，也不太可能对尹煊下手。
狄仁杰之所以说这么一番话，多少还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做考虑，李泰是不能对尹煊下手，可其他人呢？
像是同福学社这些和尹煊走得近的，说不定他就会迁怒过来。
“想的挺好，但没必要。”尹煊否决了狄仁杰的话。
狄仁杰一愣，有些疑惑，在他的印象中，尹煊并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像是这种有威胁的随手按下去就是了。
尹煊摆了摆手，示意狄仁杰坐下来，然后才慢慢开口：“你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但有一点不对。”
对狄仁杰他是很有耐心的。
“民间也就罢了，你可知道为何朝堂上下，至少在明面上都是对我恭敬有加？”尹煊抛出一个问题，觉得有些不太准确，又补了一句，“除了那些世家门阀的人。”
狄仁杰没立即回答，琢磨了一会：“因为…掌柜您不入朝为官，和他们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所以掌柜您刚才说没必要。”
尹煊之所以会被他们恭敬有加的对待，理由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一条，但就目前这个话题来说，这个是最重要的理由。
狄仁杰果然是个聪明人，一个弯子，他自己就能绕过来。
尹煊不准备，也不想插手朝堂的上的事，那如果他表露出对李泰的不喜，还要压着他，那可就和他一开始的想法冲突了。
因小失大？
把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中？
尹煊还不至于做出来这种事。
“还有一点。”尹煊点了点头，眼里有些惊叹，狄仁杰不愧是能青史留名的聪明人，可惜了…他的志向是入朝为官，不然到凤巢里去，也是件好事。
说不定还能凑一个武珝和狄仁杰的羁绊，比如说两个人共事的时候，智力加成百分之十什么的。
“规矩这个东西，听起来古板了一些，但正是它的存在，才维系了整个社会的运作。”
“当你有资格的时候，你的确是可以打破这个规则，甚至还不会受到惩罚。”
“但…规则坏了，影响的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
“除非你想摆烂，否则重新收拾好，可比坏规则要费心费力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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