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空气有些凝滞。
云舒陡然轻笑出声：“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莫问看过去，听见他幽静的音调响起：“我有不在场的证据。”
“当晚，值更簿记载的出更人是王二麻子，整个葫芦巷的人，都听见了王二麻子的报更声。”
眼底有炙热的光泻出，他期待着她又将如何机智化解。
他的唇线依旧上扬得漂亮，笑得一派温和，只是为何？莫问却读出，那眼角始终隐隐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孤寂。
莫问定定神，淡淡笑道：“还记得我刚提到的初一吗？”
“是那个包子铺家的孩子？”半雪插言道。
“没错，他患有失眠症，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是万里挑一、难得一遇的耳力超凡能者，因还未将五感之智开发到极致，尚未完全驾驭。”
“那么小就……？”云舒瞳孔猛然一瞪，惊诧不已。
他当然见过那孩子，当他还是王二麻子时，每天早上都会在包子铺看见那道单薄瘦小的身影。
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每次他付钱时，会笑着说多谢，并叮嘱他慢行。
莫问点头：“没错，初一是我见过的，开启五感之智能者中，年纪最小的，他今年才十岁。”末了，不忘补充一句：“他是玄极之域人士。”脸上有藏不住的自豪溢出。
能者开启五感之智，纯属碰运气。
莫问是在升为中段能者之后，某日察觉到自己的嗅觉，倏然变得非比寻常敏锐。
有些能者，是在睡一觉起来后，稀里糊涂的发现自己开启了五感之智；
有些能者，是在战胜恶兽之后，陡然发现自己开启了属于自己的五感之智；
有些能者，到了生命终了，都未曾有机缘开启。
能者开通五感之智，没有固定条件，没有必然联系。
总之，还是那句话。
全凭运气。
云舒想起昔日见闻，不禁说道：“我曾经见识过一位须发皆白的能者老翁。他味觉惊人，只须略略浅尝盘中菜肴，便能品出那菜用材几何，油盐酱醋分量，丝毫不差，一应还原。”
莫问心中默想：这位能者，应该就是开启了五感之智中的味觉。
她眼眸一眯，笑着叹道：“这位老翁倘若去做厨子的话，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嘴角弯起，云舒笑道：“被你说中了，他如今已是天洲之域声名赫赫的名厨，不少人专程登门去求见，只为一尝他亲手所做的佳肴。”
说到美食，莫问眼角一挑，激动道：“有机会，我们也一起去品尝一番。”
“好啊。”话说出口，云舒才发觉不合时宜。
他抿了抿唇，神色转了几转，眸子垂下，喉咙里艰难发出：“恐怕难有机会了。”
半雪绷不住了，哑着嗓子颤声唤道：“云舒。”
看见半雪眉眼间流露出浓重的伤感，云舒忙岔开话题，清了清嗓子又问道：“所以，是那个小初一，辨出了当晚报更之声有可疑？”
“没错。”莫问艰难地点点头。
“后生可畏呀。”云舒嘴角扯开一抹弧度，不由感叹道：“这个小初一，前途必定是一片光明！”
莫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默默：如果没有这些恩怨情仇的话，孟云舒，你又何尝不是前途一片光明呢！
耳边碎碎声脚步响起，莫问知道，是孟虎他们来了。
孟虎来实行抓捕的时候，云舒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收拢了伞，然后将伞递给了莫问。
云舒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眼底渐渐浮出一片释然。
他抱歉地轻笑一声，只说了句：“没办法替你撑伞遮阳了。”
莫问张了张嘴，半天，喉咙深处艰难的发出轻微响声。
“对不起。”
耳边是嘈杂，脑中是嗡鸣。
她甚至不知道云舒有没有听见她说。
明明头顶上是秋老虎肆虐，可为何感觉此时如身在冰窖一般？
她看着云舒转身，看着云舒附在半雪耳边说了句话，看着云舒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
孟虎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翩翩公子，由抓捕到入狱，脸色平静得出奇。
审讯的时候更是主动将自己的部署，杀人经过，事无巨细交代得一清二楚。
这个孟云舒，配合得超乎寻常。
以往，抓捕哪个杀人凶犯，不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
唯独这个孟云舒……
今天的抓捕现场，没有他预想中的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他的剑甚至都没有机会出鞘，真是白费了他带的这几十号精兵强将。
莫问偷偷问孟虎，按照黄川律法，孟云舒所犯之事，该当何判？孟虎告诉她，依律杀人者需血债血偿。不过，由于此案案情复杂，被害者身份特殊，所以，本案需由域主亲自发落。
当下，马不停蹄赶到孟星回别苑。
“莫问，大忙人，不去忙着查案，怎么有空往我院子里跑呀？”
孟星回还不知道凶手已落网，一见面就忙着揶揄她。
莫问喘着粗气，瞅了眼桌子上的茶壶，径直上前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大杯下肚，虽解了口干，却解不了心燥。
见好友脸色苍白，瞅着十分不对劲，孟星回这才敛了敛神色，肃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暗暗吁了一口气，莫问抬眸正色道:“星回，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何事？”
莫问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域主最是疼爱你，由你出面求情，效果肯定一个顶三。”
孟星回懵了：“究竟何事？求情？给谁求情。”
莫问的目光骤然黯淡了下去，她咬了咬嘴唇，似下了一番决心，凄切道：“我已经找到杀害孟诺言大长老的真凶，我希望你在域主面前给他求情，留他一条性命。”
“什么？”孟星回诧声道。
查案缉凶忙得如火如荼的，这眼下好不容易抓到凶手了，怎么又要去求情？
孟星回面上蹦出一个又一个问号。
“凶手到底是谁？”
莫问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她长话短说，将事件大致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真是个可怜人。”这是孟星回听完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眸中的怜悯，随着情绪的高涨越来越泛滥。
“莫问，我们走！”孟星回一把抓住莫问的胳膊，高声道。
“啊？”莫问还未反应过来。
孟星回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
拽着她的胳膊，急声道：“不是要我去求情吗？还愣着干嘛？”
嘴角不自觉翘起，莫问心中一热，她就知道，她这个机灵的朋友，是个最有情有义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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