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脑中记忆细细搜索一遍，却依旧想不起这人是谁？
莫问一脸迷惑不解，有些懵滞地望着眼前人。
男子有些失望地看向她，语气缓缓，声带幽怨：“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你是谁？”莫问直接了当问。
男子提步缓缓走到她面前，莫问默默握紧竹节剑，暗暗提防着。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
男子轻轻吐出几字，一脸期盼望向她。
尘封记忆陡然惊醒。
“我叫艾夏莽，你叫我夏莽就好。我是夏天出生的，母亲望我快快长大。故取‘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中的夏莽。”
那个小男孩居然长得这般高大俊秀了？
称不上故人，只是年少时候见过一次面的弟弟。
福来心至 、皆是逍遥 、赤诚善良。
十岁那年，天资聪颖的她便登入“皆”字阶，成为一名中段能者。十岁的中段能者，四域之下她乃是第一人。父亲欣喜至极，以示庆祝，特地为她举办了那场浩浩荡荡的升阶庆典。
席间汤汁不小心溅脏了长裙，莫问回房换好一身新裁的鹅黄绣缠枝芙蓉长裙，火急火燎地往宴会厅赶。
要去宴会厅，途中需经过荷花池。
那日的荷花池，一改往日静谧，阵阵喧嚣有些刺耳。
“小崽子，喊两声来听听。”
“是啊，那么喜欢跟在父亲后面，以后改名叫小狗算了，别叫艾夏莽了。”
“是啊，快喊两声听见没有！”
那是她第一次见艾夏莽。
小小少年，穿身半旧不新的衣裳，被人狠狠踩在脚下，一声不哼，满脸倔强。
“你们在干什么？”小莫问走近，冲那群孩子凶狠地喊道。
为首的那个小男孩她认识，是天洲之域的大少主艾初尧。
艾初尧没想到这个点还有人来荷花池，来者还是这场庆典的主角。
眼珠一转，伸手一把拉起刚刚还踩在脚下的艾夏莽，亲昵地揽着肩，笑道：“莫少主，没事，自家兄弟在闹着玩呢。”
小莫问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我也想把你踩在脚下说闹着玩儿。
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天洲之域，居然教出了这么一个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的接班人。
“艾初尧，我刚看见你父亲到处在寻你，那模样，着急得很。”小莫问灵机一动，满脸焦急地说。
“什么？”艾初尧面色一惊。
早就听说过天洲之域域主对子女管教极为严厉，这不，艾初尧一听见父亲寻他，便慌忙要走。
“莫少主，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艾初尧忙招呼着手下三三四四孩童一起离开。
离开前还不忘警告地看艾夏莽一眼。
……
那一幕，有人早已忘却，跟随旧日记忆石沉大海；
那一刻，有人却早已记入骨髓，支撑着度过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
小莫问拿出帕子，递到艾夏莽面前，轻声问：“你没事吧？”
艾夏莽警惕地看着莫问，也不说话。
龆年少年，满脸污痕，头发凌乱，身子单薄得厉害，仿佛一阵大风就能被刮跑。
“下次再遇到这些坏孩子，就绕道走，别理他们。”小莫问把帕子塞进少年掌心，好心说道。
艾夏莽冷哼一声，似自言自语，幽幽地道：“躲能躲得掉吗？”
小莫问秀眉微拧，不解他这话的意思。
“至少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呀，你看你嘴角都破了，一定很痛吧？”
少女声音如初夏暖阳，艾夏莽身体一震。自从母亲离世之后，谁又管过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疼痛呢？
见少年手里攥着帕子，迟迟不动。小莫问只得一把夺过帕子，上前一步，用帕子替少年轻轻拭去嘴角血迹。
“好了。”
少年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小莫问，倏地伸手一把抢走帕子塞进口袋里，漠然地说：“帕子脏了，给我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
小莫问看着那少年单薄背影，呆愣原地。
心想：这孩子可真怪！
倏然，那怪孩子转过头，冲她道：“我叫艾夏莽，你叫我夏莽就好。我是夏天出生的，我母亲望我快快长大，故取‘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中的夏莽。”
小莫问反应过来，弯了弯眼角：“你好，夏莽。我叫莫问，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名号。”
艾夏莽转过头去，嘴角轻轻一勾。
心想：莫问，这孩子可真傻！我当然认识你！
……
后来，莫问才得知，原来艾夏莽就是天洲之域那不受待见的七公子。
天洲之域子女众多，艾夏莽则是多年前天洲之域域主途径江边小渔村与一名貌美渔女所生，排行老七，故得名七公子。
唉……又是一个始乱终弃的老套故事。
无非就是些天下男子皆薄幸、天下女子多痴情的俗套。
天洲之域域主艾明磊风流成性，在一次追捕恶兽行动中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幸得一位渔女所救，带他到附近的小渔村养伤，貌美渔女朝夕照顾，温柔可人，日子一久，两人眉来眼去，便暗许终身。
艾明磊伤愈之后，便回到了天洲之域，众多美眷在侧，哪还记得什么小渔村的渔女，更加不知晓艾夏莽的存在。
直至，前两年，渔女因病去世，艾夏莽持了信物，千辛万苦到了天洲之域，找到其生父，认主归宗。
艾明磊大喜，又多了一个儿子，而且乖巧懂事。
可其他儿女并不那么想，终日欺辱，百般刁难。
没想到，那日一别，已达十载。
莫问收回心绪，卸开防备，莞尔一笑：“夏莽，好久不见。”
“你终于想起我了。”艾夏莽眉眼间渐染上笑意。
莫问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自打我大哥死了之后，我的日子好过多了。”艾夏莽轻描淡写道。
“什么？你大哥，艾初尧死了？”莫问惊得睁大眼睛问。
天洲之域少主身亡，四域之下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收到？
“嗯。”艾夏莽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因病暴毙。”
莫问微微皱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节哀？不大合适。
如愿以偿？更不合适。
索性闭嘴不言。
“是不是很好奇这么大的事为何四域竟无人知晓？”艾夏莽牵起唇角，漾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还没等莫问出声，便听见艾夏莽冷哼一声，自顾自说起：“死在了女人的床上。我父亲嫌太丢人，怕在此时刻损了天洲能者的信心，便暂时封锁了消息。等升阶之秋过后再下讣告。”
莫问嘴角抽抽，这是可以随便往外说的吗？
暗吸一口冷气，莫问转了话题：“快值升阶之秋，你放着天洲之域不呆，跑来黄川之域做什么？”
慢着，艾夏莽现在身处之地是醉梦阁，他刚才嘴里喊着冬娘，莫非，他也是冲着醉梦阁四大花娘来的？
莫问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正在想着该如何开口离开。
却听见他说：“如果，我说我是因为得知玄极之域少主来了黄川，才特意前来的，你信吗？”
莫问一怔，猛地看过去，他的模样并不像是在说笑。
那对漆黑的眸子像是迷离的激荡漩涡，能够快速引人沉沦，里面似乎还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别样情愫。
她只看了一眼，便别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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