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
见女子瞠目结舌,一脸惊诧模样,尤清御言简意赅道。
似解释了,又似无。
“哦……”莫问闷闷地回答。
现在这副素颜病恹恹的模样肯定好丑,真后悔没有梳个头,换件衣裳再开门,莫问越想越恼。
那女子正神情局促地整理头发,却有些气急败坏,头发愈理愈乱,那气恼又不好发作的神情颇为有趣。
净白小脸粉黛未施,虽少了几分艳彩,却多了几分青涩。
“方才得知你急染风寒,我思虑之下,想来与昨夜你赠我斗篷有关,特拿来这个予你。”说话间,递上一只青釉扁瓷药瓶。
“这是?”莫问疑惑声问。
“这是我制的万聚丹。对风寒、心悸症状有奇效。”
万聚丹,这不就是给荔枝吃的药丸吗?
莫问笑眯眯地接过药瓶:“多谢。”
“嚼着吃,药效更佳。”尤清御凝声嘱咐。
“好。”
莫问当即心花怒放,倒了一颗在手心,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用求表扬似的神情望着尤小怪。
“怎么这么苦?”莫问拧着眉大叫起来。
“苦口良药。”男子一字一顿,神情认真。
莫问被这良药苦得五官都挤到了一块,还在克制着自己要保持微笑,保持微笑。
但是这也太苦了。
牙齿,舌头……每一处神经都被浸泡到了这苦汁中,随着咽下的动作嘴里苦味未消,还连带着咽喉,气管都大作苦涩。
这令人大为震撼的苦感直窜天灵盖,莫问不禁打了个哆嗦。
看着她龇牙咧嘴,吐也不是、吞也不是的模样,尤清御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半晌,莫问终于恢复了神态。
她暗暗长吁了一口气,好奇之下,不禁脱口问:“为何荔枝吃这万聚丹神情平淡,不像这般苦的滋味?”
“你的症状来得更为猛烈,所以我特地加了一味新药入内。这是我新改良的配方。”尤清御平静道。
只片刻功夫,这女子面色已经趋于红润。
看样子这新制的配方颇为成功。
这味新药加得妙!加得妙!
穿心莲“苦王”之称,果然名不虚传。
尤清御的眸中窜出一丝悦意。
莫问:“……”
合着是把她当成了实验小白鼠了?
见小豆芽没有跟着一同前来,莫问眸中含忧:“小神医,小豆芽他还好吗?”
“无妨。只是受了惊,我已经喂他吃过万聚丹。”尤清御说。
“那就好。麻烦替我跟小豆芽说声,等问问姐姐病好了就去看他。他还那么小,肯定吓坏了。今晚你记得陪着他睡觉,不然他会做噩梦的。”
男子浓眉微拧,只说了一个:“好。”
须臾间,他突然想起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登门道谢。
“莫少主,特意登门叨扰,是为感谢你救了在下的徒弟。”说完朝她拱手作了一个揖。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莫问忙摆手笑道。
怎么突然间这么客气?弄得人猝不及防的。
“莫少主心慈,不顾危险,闯屋救了再下,再去岸边救了尤康。这份大恩,无以为报,只有……”
只有什么?
以身相许吗?
莫问睁大眼睛等待下文。
“只有这个来聊表心意,望莫少主心想事成。”说完又从衣袖里拿出一支精美的青花冰裂纹绿釉小药瓶。
“这是提能丹,可助莫少主增长修能,早日升阶成功。”
咦?竟然还有这种宝丹?
“那你为什么不吃了助长修能?”莫问脱口而问,话出口才发现自己唐突了。
打听得知,药王谷尤老怪唯一的徒弟尤清御,襁褓婴儿时就被丢弃在了谷口,从小跟着尤老怪学习医理,勤奋过人,却不知为何将近弱冠之年还只是个低段“福”字阶能者。
显然,尤清御也没料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他怔了片时,随即唇边扬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他开口缓缓说道:“让莫少主见笑了。我志不在此,只想好好行医,所以无需这提能丹。”
莫问有些吃惊,没想到尤小怪居然和她解释了。
她细细消化了一下他话中含义,心中大为惊叹。
是呀。
人各有志,何苦要跟随浪流,何谓要听别人说。
他如愿做个出色的医者就行了。
护他周全之事,交给她就好。
莫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肩膀随之跟着垮了下去。
俄顷,她苦笑一声,开口道:“如果不是肩上背着一个玄极之域,我倒也不想修这个能,习那个法,为了升阶而煞费苦恼。只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游侠多好!”
美目一掀,眸光一亮,眼神尽是向往。
“小神医,真羡慕你,能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深深地看了眼尤清御,随即挪开,眼神无焦距地看向窗外,凝声道:“如果有得选,我只想要一把宝剑,一匹良兽,一颗赤心,四处闯荡,行侠仗义,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男子微微一滞,心中情绪莫名。
往日所见,四域能者,哪一个不是费尽心力只为往上爬而不顾一切?
哪有这样的人?
明明身居高位,明明天赋异禀,却只想做一个简简单单、普普通通、自自在在的游侠?
尤清御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情,不像是说笑!
伸手一拱,叹道:“莫少主抱负高远,不为名利,热血心肠,在下钦佩。”
莫问眯着眸子,眼珠一转:“小神医,既然有这种好东西,不如多给我两颗?”
这样,她就不用再为升阶之秋,修能升阶而煞费苦心了!
尤清御:“……”
开始后悔刚刚夸赞她的那些话了。
“实不相瞒,这提能丹,费时耗力,我手中暂只炼出这么一颗。”
美睫一眨,戏谑心起,莫问歪头看他:“这么宝贝的东西,你就这么给我啦?”
尤清御不以为然地抿唇一笑,微微颌首:“莫少主对于我们师徒有救命之恩,这些身外之物又岂能与之比较?”
莫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变得紧张兮兮起来:“小神医,你有此等炼技本领,告诉我无妨,你可万万不能随意告诉外人!你要记住,这世间,人心险恶着呢!”
有些疑惑地看她一眼,心中纳闷,为何告诉她就无妨?她不也是外人?
仍点头应:“好。”
莫问松下一口气,灵机一动,声音明媚道:“我们好歹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了。做个朋友吧?不要叫我莫少主了,叫我名字就好。”
女子神情爽朗,不拘小节。
尤清御喉头一哽,又回了一个:“好。”
“说来真巧。你才治好我的侍女,我又赶巧救了你的徒弟……”莫问嘿嘿笑道。
真是有缘分啊。
尤清御附和着点点头:“确实。如此说来,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莫问身子微微一顿,此刻心情,犹如从玄极之巅瞬时掉落到了极光崖崖底,而且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互不相欠?
这个尤小怪!
这又说得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就这样急于与她撇清关系吗?
尤清御收回目光,蹙眉思索。
这女子煞是奇怪!前一秒脸色还是三月阳春,这一秒怎就成了腊月寒霜?
师父说得果然没错。
女子心,似海深!
难琢磨,难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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