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亲戚不少，按理说一家凑个一两万，这笔钱怎么也能凑出来，可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
现代社会，正儿八经的穷人兜里可能还有几万块钱，反倒是不少看上去光鲜的人，兜里非但分币没有，甚至还倒欠一屁股账。
他家里就存在这种情况，七兄弟中，老大哥有房有车有店，却欠了两百来万，每个月光还贷款就得一万多。
老二本来每年收入大几十万，却改行去大西北种药材，全部家当投进去了不说，还倒欠了三四百万。
老三就是沈剑，穷困潦倒，老四是个烂人，好几年没有回过家。
老五刚结婚不久，事业没什么起色，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至于老六，就是他哥沈前，也是刚结婚，条件没起来。
这是他们这一代的情况，再往上一代，可谓一言难尽。
老大和老三是大伯家的，大伯是越战老兵，退伍后留在家里种田，没什么经济来源。
老五和唯一的姑娘沈艳是二伯家的，可二伯走得早，没能给他打下什么基础和家业。
老二和老四是三伯家的，但三伯早就将产业留给了儿子，也就是远赴大西北种药材的老二。
至于表亲也有，但关系谈不上多亲密，毕竟不住在一起，往来的不多。
爷爷奶奶还在时，倒是能聚一聚，但自从两老口去世后，好几年才会见一次面。
这就是他们家的大致情况。
......
“你先别慌，这事能解决。”
“你问过老五没有，让他帮忙出点，还有我爸和我哥那边，他刚才跟我说可以出四万，你先把能借到的钱借过来，剩下还差多少跟我说，我来解决。”
沈川语速很快，他能体会到此刻沈剑的绝望，二十几万对他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这个时候沈川能做的就是让他先冷静下来。
目前他一个人肯定承担不了这么多钱，但亲戚朋友凑凑，再加上他手里的11万，应该是没问题的。
“你嫂嫂正在打电话让她娘家帮忙出点力，我现在给老五打个电话。”
不到最后一刻，沈剑又怎么会放弃，两口子都在四处找人借钱。
“好，我现在正在高铁上，大概一个半小时可以到，到时候我联系你。”
星城，湘雅新院区。
已经年过三十的沈剑满脸憔悴的站在医院外的花坛边，手里的烟一根接一根，眼中满是惶恐不安。
在他身边，个头不高有些发福的女子是他老婆吴娇华，她此刻面色发白，气色非常难看。
一整晚没睡，背上还背着一个二岁多点的小女儿沈思琪，她早已精疲力竭。
但与精神上的疲惫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
就在刚才，她至少打了七八个电话在娘家借钱，可到目前为止，一分钱没借到。
她娘家穷的叮当响，爸妈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唯一有点钱的堂兄又推辞没钱。
“老公怎么办啊，思妍的情况很危重，我们要是借不到钱她可怎么活啊！”
吴娇华噙着泪水，满脸的绝望。
她祈求过医院先进行手术，可医生的回答让她浑身冰冷。
病人家属无法交足够的钱时，是无法开展手术的，这是医院的规定，不会为他们开特权。
“别急别急，刚才小叔已经转了四万过来，老五也给我转了一万，现在只差十二万了，我再问问沈艳，让她帮个忙。”
沈剑安慰着慌张的老婆，又伸出手揉了揉沈思琪的脑袋。
此时此刻他也很不安，但他知道他不能倒，老婆孩子需要他撑着。
“那也不够啊！还差十二万，差太多了。”
吴娇华早已六神无主，哭着看着他。
“不要担心，一定可以的。”沈剑紧抿着嘴唇，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刚才川子给我打了电话，他现在在高铁上正在往这边赶，他那边应该也还能有点钱。”
吴娇华颤抖着点点头，脸色依旧慌乱。
没办法，沈川在外面上班，虽然是一个人，可开销也不少，目前有多少钱又有谁能知道呢？
“对了，大哥那边你问了没，能不能抽一点钱出来？”
听到此话，沈剑脸色有些不自然。
“大嫂正在找他弟弟借，不知道能不能借的到钱。”
“你就放心吧，思妍是个好孩子，一定能挺过去的。”
沈剑掐灭了烟，对吴娇华说，“你先上去看着，我担心我妈一个人在上面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好，我现在上去，你再想想办法，思妍不能有事啊，否则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吴娇华颤抖着走了，沈剑又点上一根烟，重重的叹了口气，又拿着手机开始四处打电话借钱。
可现实是残酷的，了解他情况的人根本没几个愿意借钱给他，因为短时间内根本看不到还钱的希望。
时间缓缓过去，沈剑不断的打着电话，面色沉重到了极致。
“还差十二万，整整十二万啊！”
沈艳那边借不出钱来，老五的钱倒是转了过来，可现在还差整整十二万，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实在不行，我只能跪地磕头求医院先进行手术，我也没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女儿出事！”
在这个时候，什么脸面、廉耻都是狗屁，没有他女儿一根毛重要。
又过去半个小时，就在沈剑辗转不安时，电话响了起来。
“喂，川子。”
“剑哥，我到这边了，发个定位过来，我过去找你。”
“好。”
言简意赅的挂断电话，沈剑没怎么抱希望，在薇信上发了一个定位过去。
大约五分钟左右，沈川提着箱子匆匆走来。
在看到沈剑的那一刻，沈川忽然觉得自己任重道远，有义务帮助自己的兄弟们发达起来。
以前不怎么觉得，可现在沈剑那憔悴的模样，黯淡无光的眼神，怎能令他不触动？
他本来也是几弟兄中比较帅的，虽然身高只有不到一米七，可五官却非常俊朗，但现在，在生活的重担之下，他早已变成油腻大叔，甚至连发际线都在不断上移，有了秃顶的迹象。
生活的重重磨难，总是光顾着他，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早已不复存在。
“剑哥！”
“川子，你来了。”
沈剑强笑一声，从怀里掏出软白沙，递了一根烟过来。
“还差多少钱？”
沈川点了一根，沉声问他。
“还差十二万。”
沈剑语气低沉，脸上的阴霾怎么也抹之不去。
“十二万.......”
沈川念叨一句，心底松了口气，如果差太多，他只能想办法厚着脸皮找人借钱，哪怕不知道找谁借。
可现在算上他手里的，已经只差一万块钱，这点钱不算什么问题，哪怕不找人借，等过了今晚十二点，就差不多可以解决。
“先带我上去看看思妍。”
沈思妍当年出生的时候，他和老五是去医院看了的，甚至连这个名字都是他们几弟兄合伙想的。
所以对这个大家庭里下一代最大的小女孩，他是有特殊感情的，哪怕当时的他也不过十六七岁。
沈剑欲言又止，有心想问沈川身上有多少钱，却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强笑一声带着沈川来到住院部的病房内。
病床边一条生硬的凳子上，一名五十几岁的妇女坐在凳子上，这是沈川的大伯母，大伯母眼睛通红，显然是哭了不知多少次。
嫂子吴娇华背着沈思琪蹲在床边，整个人已经有些魔怔了。
此时此刻，没有寒暄，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病床上，正在睡觉沈思妍脸色惨白无色。
看着那套在面上的呼吸罩，沈川心里一抽，一股难以言状的难受让他的心堵得慌。
没有寒暄，也没有多问，沈川走出病房，来到护士站，语气有几分激动。
“护士，为什么29床迟迟不做手术！”
“这位先生，只有先交了钱才能进行手术。”值班护士脸色不好看，“我们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可这是医院的规定。”
沈川很憋屈，医院的确有这种制度，这种制度的存在也的确有其道理。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所用的药物都需要钱，不可能免费救治。
可生命也很珍贵啊！
一条活生生的命！他们是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就这么离开世界的？
他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冲动，他想要改变某些陈旧的东西。
沉默片刻，沈川并未纠缠，他沉声说：“现在请你通知一下医生，立即安排手术，我们现在就去缴费。”
“不好意思，我们必须看到您的缴费清单后，才能通知医生进行手术。”
“该死！”
沈川猛地一拍大理石面板，将两名护士吓了一跳，纷纷用防备的眼神盯着他。
“川子，不要冲动。”
沈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不起！我失态了。”
沈川深吸一口气，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这一切和护士没有任何关系，她们也做不了主，甚至和医院关系也不大，这是全国医院甚至全世界医院通用的制度，不交钱先手术后，难免会遇到少量拒付医疗费的无赖。
想要改变这一切，难如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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