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听着这个玄之又玄的词语，洛可可微微一愣。
但很快，她便又理解了阿青的话。
所谓的道，其实就是强者们为之奋斗一生的理想，是他们坚信不疑的执念。
从某种角度来讲，道，的确是强者心中最为重要的事物，是远高于金钱利益的至高追求。
在这上面起了冲突，那确实比一般的矛盾要麻烦的多...
但问题在于，这洛家父子二人之间的道，怎会产生如此之大的冲突，以至于到了【难以互相存在】的地步呢？
萝莉想不出答案。
看着洛可可似懂非懂的样子，阿青抬起头，轻声反问道：“小洛，你恐怕还不知道你爷爷这一生...究竟都在追求些什么吧？”
“呃...”
洛可可愣了愣，而后，便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的确不知道。”
说实话，她并不怎么了解自己的爷爷，只知道爷爷是很伟大的人，是个在沙场上奉献了近六十年人生的老战士。
但对于老爷子的理想，她却一无所知。
“你爷爷生于乱世，童年在战火中度过，看遍了世间的苦难和受尽欺辱的百姓。”
“所以，他曾发誓，要解放那些无辜的百姓，要让所有受欺凌...受压迫的人们过上和平与幸福的生活。”
“这是他追求一生的理想，也是他贯彻到底的【道】。”
阿青从地上握起一捧黄土，有些感慨的说着...
“他想要拯救所有人，无论是那个人是高是矮，是弱是强...是男是女，是炎国人还是他国人，大宗师都不在乎。”
“在他看来，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只要心怀善念，值得塑造，那便应该拯救。”
“所以他想要去救每一个人，想要实现天下大同的道。”
说到这，阿青稍微顿了顿，而后，便微笑道：“很伟大的理想，不是么？”
“嗯...”
洛可可垂着脑袋，轻轻地点了点头。
“众生平等，皆可拯救”的思想，不管怎么说，都是相当高尚的。
能抱有这种理想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可不多见。
恐怕也只有像洛老爷子这种生于乱世的理想主义者，才能以这个想法作为自己“道”了吧。
反正，洛可可觉得，自己是怎么都做不到的。
更何况，想要实现这一点，那难度实在太大...太大。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
它需要的是一群人...乃至一整个道德品德高尚至极的世界，才能够实现。
“起初，我也很拥戴你爷爷的想法，愿意追随他，实现他和我们共同的道。”
阿青握着黄土，喃喃自语道：“尽管他的【道】在如今看来有些太过理想化，尽管他在绝大多数事件中都没能拯救所有人，就像他没能救下我的母亲一样...”
“但我依旧尽可能地信任着他，相信那些问题只不过是一些...可以用更强的‘力量’去解决的小事。”
“只要不断提升实力，那终有一天，他一定能够做到他承诺的一切。”
“但后来...”
阿青缓缓松开手掌，任由稀松的黄土从他的指缝中落下...
“在一次又一次失败的行动中，我还是明白了一个事实，一个我不愿意去面对的真相。”
“那就是，人的力量，终究是有极限的。”
“人无法做到尽善尽美，也无法救下所有人，哪怕那个人是天下无敌的大宗师也一样。”
说着，那些从阿青手中落下的黄土，也在火焰的烘烤中，化作一缕缕青灰，飘向远方。
它们就像阿青对于洛老爷子的信任一样，在时间的流逝下，慢慢化作虚无...
“在我看来，我父亲的理想是错误的，它永远也不可能实现，就像他永远也无法同时救下百姓和我的母亲那样。”
“人与人之间永远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平等，他们差距在先天的灵魂和后天的性格之上便已体现，纯粹以数量或可怜与否去衡量人的价值，根本就不合理。”
“你爷爷救不了所有人，于是他尽可能地去拯救更多的人，但这又会导致一些本不该死的人因为他的失误...因为他力量的不足而死。”
“我认为这是不对的。”
阿青并未有任何隐瞒。
他看着洛可可的眼睛，坦诚地向女孩诉说着他的想法，讲述着他认为是正确的事情。
“在我看来，生命的高低并不完全在于数量，而在于其价值...或者说，是【实力】。”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一个健康的英雄冒险者，就是要比一百个病入膏肓的人更有价值，哪怕道理说破了天，这也是事实。”
“在难以衡量生命轻重的时候，个人的实力，就是最好的答案...当然，这种【实力】并不完全只针对个人力量，脑力、创造力，也应该计入其中，比如...那些科学家。”
“她们的生命价值，就是比其他人要高。”
“若是把科学家和犯了‘拐卖儿童罪’的【罪犯】放在一起，只能选择一方活着，那么我想，即便这些罪犯有一万人而科学家只有一人，你应该也不会选择罪犯吧？”
“的确如此...”
洛可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她承认，在阿青所说的这种情况下，她洛可可也必然会做出那种【适者生存】的选择。
但话又说回来，对于阿青的理论，她又没法完全赞同。
“阿青叔叔...您说的或许是有点道理，但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洛可可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阿青的双眸，反问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天生强大的。”
“每个人的潜力都是未知的，人总需要去成长，也需要一定的守护，而这...也和你的想法相悖，不是么？”
“你说的没错。”
阿青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洛可可的话。
“适者生存是世间的法则，但这个法则究竟该如何实施，确实需要多加斟酌，多加改进，才能做到最好。”
“但不管怎么说，在我个人看来，我的理想，都比你爷爷的要更贴合实际一些，也更容易实现。”
“所以，自我产生了这种理想，找到了自己的【道】之后，我和你爷爷之间，就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
“一开始，也的确只是争吵而已...但后来...却发生了一件事...”
说到这，阿青突然顿了一下，眼中的神色，也慢慢变得复杂了起来。
最开始...他那墨黑色的双眸中竟闪过了一丝丝愧疚。
但紧接着，这有些“软弱”的情绪，便立刻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至极的眼神，仿佛在说...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永远都不会后悔。
“在那件事之后，我和你爷爷，便走向了彻底的决裂。”
“什么事情？！”
洛可可睁大了眼睛。
“什么事情能让你们的关系落到这样的境地？”
“是一场战争。”
阿青握起自己身边的断剑，喃喃自语道：“在世人看来，如同一场【屠杀】的无形战争。”
“小洛啊，你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吧...”
“在我十六岁那年，在我生日那天。”
“我亲手杀死了...150万人。”
“让那些无辜者的血，沾满了双手，书写着我永远都无法摆脱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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