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绾这两声咳嗽倒是提醒了元慎，毕竟当年伏绾也是以“寻常蜡烛烟大呛人”为由，让元慎发现羊脂偷了人鱼蜡之事。
审理正慌忙道：“微臣不敢。”
伏绾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笑道：“你不敢说皇上，倒是敢说本宫这个皇后。”
“微臣只是根据事实作出合理推断，并无意冒犯皇后娘娘。”审理正额上已沁出冷汗。
“审理正东一句、西一句，‘推断’了半天，咱们也没听懂，不如从头说起。
“若是破了这案子，说不定还能加官进爵。”高妙仪见元慎脸色缓和了，便又开始煽风点火起来。
审理正当高妙仪的话是认真的，又见元慎未开声阻止，便清了清嗓子，只当自己过了今日就要飞黄腾达了。
“这事还得从羊脂还是正七品昭训时说起。从东宫就跟着皇上的娘娘们应该都还记得，那羊昭训原本……
“略黑一些。可有段时间不知怎么，突然变得又白又漂亮。自然，宫里的娘娘们本身就美……”
元慎再度不耐，呵斥道：“说重点！你不会说就别说了！”
审理正忙道：“是。羊脂突然变白，没多久又黑了回去。宫中都在传，羊脂是吃了太子妃赏赐的什么东西才变白的。
“后来她犯了事，太子妃没再给她吃了，就黑回去了。方才利淑媛也说，‘羊脂求太子妃赐药膳’；
“恐怕太子妃最后一次探望羊脂，就是为了给她送药膳。只是羊脂不知道，这药膳，乃是她的催命符！”
利云裳面露不快，“你说你的，少攀扯我。”
伏绾对她微微颔首，她才没继续说下去。
伏绾先前大封东宫旧人，利云裳便由从七品充衣，晋为淑媛。虽然只是正五品，但对她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加上先前伏绾扳倒冯婧瑶，替她出了好大一口恶气，是以利云裳替伏绾说起话来，更加卖力。
审理正被利云裳抢白一阵，好不尴尬；他再次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羊脂吃了太子妃带来的药膳，没多久寝殿就着火了。可以推测，这药膳里加了会让她过敏的羊肉，只是她未能分辨出来；
“过敏之后，她痛痒难耐，后面的事，微臣先前已说过，不再重复。只有一点，大火扑灭后，审理所的人在寝殿废墟中，发现了羊皮的碎屑。”
“羊皮？”元慎低声重复着。
“当时与现在一样，是冬天，羊脂虽被废为庶人，可一些御寒的衣服还是有的。有件羊皮做的衣服，有何出奇？
“即便不是衣服，是别的也有可能。”宋云梦嗤笑道。
“回皇贵太妃，微臣多番打听，羊脂对羊的过敏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不仅是羊肉，连羊皮做的衣服穿在身上，或者细碎的羊毛飘进鼻子里，都能引起她的过敏。
“在这样的前提下，她为何还会穿羊皮做的衣服、用羊皮制品？况且……”审理正环顾四周，见众妃嫔为他的话交头接耳，好不得意。
审理正故意顿了顿，复又说道：“况且微臣翻阅了羊脂进东宫以来所有的受赏记录，宫中并未赏赐过羊皮做的衣物或其他东西。
“微臣还问了先前伺候过羊脂的宫女，她们都说主子没有羊皮和羊皮做的东西。那么这羊皮，是从何而来？”
审理正不卑不亢，对上了伏绾的目光。
伏绾笑道：“这就得问你们了。”
审理正笑道：“卑职刚好想起一件很巧合的事。羊脂有段时间，极得太子妃撑腰，说难听些，已经到了‘蹬鼻子上脸’的地步。
“只要是太子妃有的东西，她都想要。比如人鱼蜡、又比如……雪狐裘。”
“对啊对啊！臣妾到现在都记得，人鱼蜡刚送到太子妃关雎殿——当时还叫‘永宁殿’——羊脂就当众跪下来伸手让太子妃赏给她。
“我们都笑话她呢！连蜡烛都要……”钱多金说道。
元慎这次没有阻拦她。
“多谢小贵姬补充。至于雪狐裘……当年大将军还是楼船将军时，在北境御敌，猎得上千只雪狐，用它们的皮毛制成上好的雪狐裘，献给太子妃。
“可惜没多久，这衣服就被羊脂抢去了。可是……大火过后，寝殿中并未找到雪狐皮的残屑。
“该留下的雪狐裘不见踪影，不该出现的羊皮却留在了寝殿。皇后娘娘，您知道原因吗？”审理正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本宫不知。本宫只知，本宫建立审理所，是为了东宫出事时，能有人更快、更好地查清事实和真相，你反倒问起本宫来？”伏绾冷哼道。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所以微臣一再查探，过了五年，才有机会将此事搬上台面。微臣斗胆，翻阅了关雎殿当年的赏赐记录；
“您当年曾将白羔裘赏给一位叫第五惊鸿的保林。
“第五保林的寝殿与羊脂在同一个院子，她后来也死了——当然这是皇后娘娘离宫后的事，自然与娘娘无关——
“可是宫人清点她的遗物时，并未发现白羔裘。”审理正说道。
伏绾呷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接道：“没了就没了。宫中转赠、赏赐东西，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横竖不过是一件衣裳。本宫都不急，你急什么？”
审理正正色道：“皇后娘娘此言差异。若是寻常的羊皮裘，便是丢十件也不会引起注意；可这白羔裘，乃是草原进贡的极品；
“您与第五保林向来不合，赐她如此贵重的东西，已极其不合理；更何况，本该由第五保林拥有的东西，出现在羊脂的寝殿。
“并且从位置上看，这羊皮和尸体是在一起的，极有可能就是第五保林不见了的那件白羔裘！”
利云裳讥笑道：“我当是什么‘高论’。冬天天气冷，东宫低位分的妾侍，御寒的衣服少，穿来穿去就那几件。
“都是十几岁小姑娘，看着别人穿漂亮衣裳，自己就那么两件换着穿，谁不寒碜？
“太子妃心疼我们，给妾侍们送了大衣，我们个个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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