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殿内：
顾明奕躺在床上，咳嗽不停。
年过半百的赵太医跪在地上，惶恐不安。
“寒、寒舟咳咳咳咳……”
顾明奕朝顾寒舟招招手。
他张着嘴巴，想要说什么。
但咳嗽已经花掉了他大部分的力气，以至于喘着粗气，眼睛都不自觉闭了起来。
“皇兄。”
顾寒舟上前搀扶，拿了个软枕给顾明奕靠着，又轻轻拍抚着顾明奕的后背，帮他顺气。
顾寒舟脸上止不住的担忧。
“皇上病危”这四个字，多年前太医就说过了。
这些年，皇兄都是靠着太医院特制的药丸吊着一条命。如今，恐怕是那些药丸也不管用了。
“愁眉苦脸的做甚？朕还没死呢。”
大概是觉得气氛过于压抑，所以即便虚弱无比，顾明奕也故意说笑。
顾寒舟抿了抿唇，说道：“皇兄是真龙天子，又有祖宗庇护，定能长命百岁。”
顾明奕噗嗤一笑：“你这话，可能连常安都不会相信，又怎么能拿来骗朕呢？”
“皇兄，”顾寒舟一时找不出更好的说辞，于是只能干巴巴地劝道：“您别想太多，多多静养，才能早日痊愈。”
“都是些老毛病，朕早就习惯了。”
顾明奕长叹了口气，又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一旁的太监连忙奉上热茶。
顾明奕端起来喝了两口，喉咙处总算是舒坦了些。
他将茶杯递给那个太监，瞥了一眼屋子里的一众人，说道：“都出去，朕跟摄政王说会儿话。”
“是。”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走在最后面的大太监还关上了房门。
没了外人，顾明奕掀开被子，作势要起身。
顾寒舟问道：“皇兄要拿什么？臣弟代劳吧？”
“扶朕起来。”
顾明奕将手伸到顾寒舟的面前。
顾寒舟沉默了一下，也没再多劝，只是拿过一旁那绣着腾龙图案的明黄色大氅给顾明奕披上。
“这两日降温了，皇兄定要注意龙体。”
顾寒舟一边提醒，一边扶着顾明奕。
“咳咳……你呀，别操心这个了。朕的身体，朕最清楚不过了。”
顾明奕慢慢悠悠，步履蹒跚，走到书架旁边。
他按下椅子底下的一个小暗格。
椅子叭嗒一声轻响，他又抓住椅脚，轻轻一拉。
椅子侧方如同一个抽屉被打开，里面，是一道明黄色卷轴，还有一枚兵符。
“来，拿着。”
顾明奕将那兵符和卷轴都塞进了顾寒舟的手中。
顾寒舟将卷轴打开一看，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传位于摄政王顾寒舟。】
这是顾明奕的笔迹，左下角盖了国玺印章。
“皇上！”
顾寒舟直接跪在地上，面色为难道：“当初臣弟就说过的，臣弟绝不坐这皇位。”
“可朕，如今只有你能托付了。”
顾明奕笑着弯腰，将顾寒舟扶了起来。
这小小的动作，对于他来说忙也是十分吃力。以至于，他又咳嗽了起来。
“臣弟扶您去躺着。”顾寒舟扶着顾明奕回到床边。
待顾明奕半躺在床上，他连忙给顾明奕盖好被子，而后将那兵符和卷轴都放在顾明奕面前，又跪了下来。
“皇上，国之大事，请您三思。”
顾明奕道：“今日你府上那个舞女定是有人特意安排。专门闹这么一出，不就是故意离间咱们兄弟俩的关系，然后逼着朕将交出皇位吗？朕偏不如他们所愿。”
说着，他看向顾寒舟，郑重地说：“只有把皇位给你，朕才放心。也只有你才能稳住这局势。”
顾寒舟说：“臣弟会将那舞女的事儿查清楚。”
“不用查了，何必费那个心思呢？”顾明奕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朕知道，有人想害你。恐怕用不了多久各种流言就要满天飞了，寒舟，委屈你了。”
顾明奕这话，让顾寒舟心里暖暖的。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但是顾明奕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更不能丢下一切，他更要帮皇兄将难题都解决了才能放心。
沉默片刻，顾寒舟说道：“那么多皇子总能选出一个能担起大任的。若皇兄放心的话，臣弟愿意继续以摄政王的身份辅佐未来新帝。”
“那你觉得谁能比你靠谱？”
顾明奕饶有兴趣地看着顾寒舟，“老三跟老五心思不算太坏，但愚蠢至极，容易受人挑拨。真要相比的话，他们俩还不如你身边的石头。”
顾明奕损起人来是毫不留情，关键是偏偏他说的都是事实。
顾寒舟都懒得反驳，毕竟三皇子和五皇子是真不行。
顾明奕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继续说道：“老六心狠手辣，又被丞相教坏了。他更不行。这一个个的都是草包，枉费朕曾经在他们身上下了那么多功夫。”
顾寒舟仔细想了想，说道：“八皇子文武双全，十七皇子聪慧机智。”
顾明奕被气笑了：“老八玩儿心太重，做事儿不计后果，老十七今年才六岁。他们俩还不如常安呢！”
闻言，顾寒舟连忙说道：“常安自小体弱，他无法担当重任。”
“朕就随口一提，你慌什么？反正咳咳咳咳……咳咳咳……”
顾明奕话没说完，又开始咳嗽。
这一咳就久久停不下来，简直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才甘心。
顾寒舟担忧站起身，一边帮顾明奕拍抚后背，一边问道：“皇兄你没事儿吧？要不要让太医……”
“不必咳咳咳……”
顾明奕一把拽住顾寒舟，不让顾寒舟叫太医。
他咳嗽了好久，都要呕了起来。
突然，他只觉得喉咙处一阵腥味。连忙用手帕捂住嘴巴。
终于，咳够了，他也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一样，靠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此时，他的手帕被血迹染红。
“已经那么严重了吗？”顾寒舟怔怔道。
顾明奕扯起嘴角，朝顾寒舟笑了笑：“所以啊，我怕是没多少时间了。寒舟，这南渊国的江山不能在我手中被毁掉。我只能拜托你了。”
顾寒舟咬咬牙，说道：“皇上放心，臣弟定会好好培养八皇子和十三皇子。”
“若皇子还算能担起大任，你就是摄政王；若他们烂泥扶不上墙，你就拿着这秘旨，坐上皇位。寒舟啊，辛苦你了。”顾明奕叹了口气。
“……皇兄放心，臣弟会安排好一切的。”顾寒舟说。
闻言，顾明奕算是松了口气。他瞥向顾寒舟的手臂处：“你的伤还严重吗？”
顾寒舟如实回答：“王妃帮忙我看过了，问题不大。”
闻言，顾明奕一脸欣慰：“好好待你家王妃。”
顾寒舟道：“嗯，臣弟定不会辜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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