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塔走出航海图志小小的店门，快步走向南风广场的中央。
南风广场面积有五万平方米出头，从来没有扩建过。也没办法扩建，这种压缩太古石的工艺都失传了。
每次集市上的店铺有所有权变更，中央的导航图上都会有人实时更新。普塔自己也做过几年更新导航图的工作，算是轮岗。现在的她负责安抚最新被囚禁的神识，然后让他们排着队领取自己感兴趣的工作。
打工是肯定要打工的。不然就呆在这座浮岛上，看着同样的风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还没等到筹到巨量的奥术石赎身，心智已经烦腻到涣散或者溃烂。
普塔当然是有能力筹集到足以赎身的奥术石的。不过赎身后做什么呢？如果说通神之海意味着进一步提升实力的机缘，那目前看，看不到比每日身处南风广场更好的机缘。
她还要在此交易灵元，帮助她肉身所在的世界，对抗攻势凶猛的蜥蜴人。
“在集市偏东南的方向，新开了一家书店，店主好像是你说的羽涵。”普塔的“同事”说道。
“书店？谢谢。”
普塔的“同事”继续道：“你说她是我们新的管理者？我说她怎么会挨个拜访整个集市的店家。还开一家书店，真有意思。这里的人谁看书啊。”
她的这位同事和她一样，自称是某个世界的“至高神”。
为这座集市打工的“至高神”太多了。
换句话说，如果没到“至高神”的水平，这座集市不知道如何诞生的自主意识，未必能够感应到他们的神识，然后主动改变附近结丹之海的环境，操纵起南风，把他们连人带船，一起带向这一块浮岛。
普塔凭借感觉在东南方寻找同事说的书店，不多时，就看到一家看起来略有些残破的门面，古色古香的木招牌上写着“羽涵书屋”。普塔沉思了一会，也没想起来这里以前曾是什么店面。
步入书屋，墨香扑鼻而来。符合她的期待的是，整个书屋里，书的种类看起来不算多。正中间的摊子上很不合时宜地支起来一个金光闪闪的牌子，上面写着：店长推荐。
仔细看的话，这些书的署名都是同一个作者。
“光染？”普塔没听过这个名字，随手拿起来一本翻阅起来。
她在这座集市呆了几十年，已经能够熟练阅读这种方块字了。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名称，中文。虽说存在数不清的分支。但是只要精通其中一个，其他的看着字形，猜也能猜出来字义。
光染的文字好像有某种魔力，普塔想起来自己还未涉足修炼的领域时，看过的一些充满理想、充满希望、充满力量的小说，好像是让人生以终为始的忽焉一梦，令人自甘沉沦。这种怪异的感觉让她想痛快地打个哈欠，然后热泪盈眶，但视线又舍不得离开书本。
“您好。”
普塔的情绪猛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根据作者本人的要求，翻阅超过五分钟，就需要付费购买啦。”
“啊，这样啊，”普塔慌忙寻找有可能展示书的价格的标签，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东西，“不好意思，我来找一个人。”
“这些书没有价格，你愿意出多少，就给我多少。”店员模样的人说道。“你找谁？”
“羽涵，在这里吗？”
“店员”指了指自己：“我就是。”
“啊，是残缺灵元的事情。”普塔暂且放下书，想起来正事。
“残缺灵元？你说。”羽涵指了指一侧的书桌。
普塔第一时间选择了坦陈，把普塔大陆面临的困境和盘托出。毕竟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办法能够得到集市管理者的许可，想办法获得灵元。
“我理解你们的社会禁止残缺灵元交易，是出于道德上的考虑……”
“不，你还不够理解，”羽涵摇摇头，“不仅仅是道德上的考量。既然你也发现残缺灵元可以生长，自行完善，变成完整的灵元，那你深究过其中的原理吗？”
“没有，我……我们对神识和灵魂没有太深的研究。”普塔突然有些紧张。
“这不怪你们，你们的文明在所有平行宇宙的人形智慧生物中，还处于最初级的阶段，很像我诞生的那个世界，”羽涵说道，“对‘道’这一层面，几乎还没有实质性的探索。”
“要先活下来，才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普塔努力做出一个坚毅的眼神。但是她内心的深处也有一丝彷徨。
这一丝彷徨，就是从她的神识被南风广场囚禁以后，开始生根发芽的。
面对这个恐怖而幽森的世界，她实在是过于渺小了。就像一只刚出生的蚂蚁，艰难地仰起头，看到覆盖了整颗星球的原始雨林。纵然有普塔大陆上其他神只们，他们加起来的力量，也并不会强太多。这片雨林中，附近一个灌木丛的倒塌，都足以毁掉一整片包含他们所有神只在内的蚂蚁窝。而普塔对此无能为力。
所以，普塔大陆的生灵，她真的有能力守护吗？
“这一点我倒是赞同，”羽涵深深看了一眼普塔，继续说道，“在我所在的社会中，只要在通神之海——或者说结丹之海，我不知道你的习惯如何——支付足够的材料，就可以将任何完整的灵元，移植进躯壳中。这副躯壳可以在我们的社会中行走，拥有合法的身份，官方也对此毫不知情。我们的社会好像一个巨大的游戏……”
“躯壳以前的主人呢？”普塔问道。这是她很早以前就想问的，但是从来没有人正面回答过她。
“19岁，嗯，19周岁开始，所有的公民必须按年，为自己的躯壳购买保险，否则，公民的灵元会被保险公司强行从躯壳中剥离。而市面上的躯壳，大部分都是这么诞生的。”羽涵说道，“这是我刚刚进入这个社会时，所有人都遵守的规则。”
“那被强行剥夺了躯壳的灵元……”普塔连忙问道。
“你买到的所谓残缺的灵元，有一部分，并不是残缺的。保险公司做旧后，就把他们低价送入通神之海。一旦被带入通神之海，他们就永远也找不到家了。而他们的躯壳，被其他灵元使用，或者被有钱人收藏，也说不定。
“所以，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推出法案，禁止灵元交易了吧。”
普塔点了点头，有一丝解脱，有一丝失魂落魄：“明白了。”
“你有你的世界要守护，我也有我的世界要守护——虽然不是我出生的世界，但是我还挺喜欢的。”羽涵最终说道。“只要我在这个集市一天，就会控制所有的灵元交易。不过，如果你需要其他方面的帮助，或许可以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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