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闷的黑夜里，不断闪烁的警灯亮起，随行的还有几辆救护车。我麻木地看着陈航被抬上救护车，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最后我还是被几个护士给推上了救护车，只因我的身上也全是鲜血，不过他们误会了，我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血也都是陈航的。
我机械地接过护士递来的毛巾擦拭着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一个医生试了一下陈航的鼻息与心跳，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盖上了白布。
“医生，你快救救他呀！快呀！”
“没用了，他早就……失去生命了。”
虽然我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但毕竟还可以自欺欺人一下，可真当从医生口中说出来后，幻想中的希望也彻底破碎了。
我不知所措地靠在车壁上，认真的脸色让坐在我旁边的医生护士不敢说话。或许是悲哀，也或许是不理解，总之我的脸就像是一个面具，死气沉沉。
陈航的模样太过凄惨，所以医院把他遗体留了下来，答应我会好好帮他清洗干净，至少也得体面离开不是？
冷冰冰的墙壁让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极快地回答完医生的问题，然后像是土匪逃窜一样跑出了医院。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下起了小雨，夜色朦胧中，雨顺着天空，漫无边际，没有目的，仿佛也没有结局。我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发现李优优打了十几个电话，与外界失联一天的我让她担心坏了吧。
我刚准备回一个电话过去，两位警察却找到了我，“你是死者的……朋友吗？”
“是的警察，有什么事吗？”
“那你是叫陆离，还是陆明？”
“我是陆明，警察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的技术人员刚才解开了他的手机，里面就三个联系方式。很好认的！”
警察把陈航的手机递还给我，“别太伤心了，像这样的事每年基本上都有，我们警察每年都能抓到不少罪犯，可……屡禁不止。而且，他们大多都是有钱有权的人，我们也不敢把自己搭进去呀，得罪不起！”
“我明白。谢谢你们了！”
我拿着陈航的手机走出医院大门，走到路口。雨还在下，既不变大，也不变小，渐渐地就让人习惯了。
我翻开陈航的手机，看着孤零零地躺在电话簿里的三个联系方式，其中一个还停机了。我不禁笑出了声，滑稽得令人可笑！
…………
等回到家时，已经夜里11点了。我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潮湿放大了血腥味，让我连自己都厌恶起来！而我一进院子，就看见李优优站在屋门口，焦急与担忧使她眉头紧锁。
可当我出现在她的眼前，走到她的面前后，李优优憋在心中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你让我担心死了，电话里你也说不明白，就光听你说什么什么死了死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优优把我拉进客厅，又从卫生间里拿来一条毛巾认真地帮我擦着雨水，“你身上都是什么味道，怪怪的。”
我刚想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都告诉给李优优，但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倒先流出来了，最初是几滴几滴地流，最后却如倾盆大雨，泄洪决堤汹涌澎湃！
李优优把我拉到她的怀里，任由我哭泣。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脑，拍着我的后背，用哄小孩的语气口吻柔柔地对我道，“没事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陈航……陈航……死了！他……明明可以赢的，对方的拳套有问题，他被人害死了，我……阻止不了呀。”
李优优面容凝重，似乎是窗外的雨水吹进了心里。“不要自责陆明，这不是你的错。乖别哭了！”
李优优的安慰依然不能让我释怀，我努力地想要抑制住泪水，但此刻却根本做不到。“他不应该就这么……这么憋屈地离开了呀！他还……为什么！”
“他……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就像向阳的奶奶一样，那里会有他们所喜欢的一切，他们会很开心地生活下去。我还觉得……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等着我们，等着我们！”
“真的吗？”
“当然，他们从不曾离开过我们，因为他们会一直活在我们的心中。或许……死亡只是另一种全新生活的开始吧，在那边，他们会把所有遗憾都弥补回来。所以陆明，我们也要在这个世界活得好好的，你忘了吗？当初我们是怎么说的！”
“好好生活！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我把头从李优优怀里抬起来，像是回味一样说出了这句话。一时间，我忽然发现好像没有那么悲伤了。泪水也瞬间止住了，就像刚开始瞬间流出一样。
这一刻，我的脑海里只剩下死亡了，可他不再是挥舞着镰刀的凶神，而是一个面目仁慈的老者，时间是他脸上的沟壑，生命是他手上提着的油灯。或许死亡不会将我们分离开来，因为我们会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思念逝者，是死亡拉近了距离。死亡并不可怕，正如活着一样自然，一切都是开始的开始！
我来到卫生间，冲洗着身上的血腥味，沐浴露的香味弥漫开来，微凉的温水从我的头上开始往下流淌，我闭着眼，任由水流遍全身，脑海中陈航的微笑愈盛。为什么陈航明明知道了对方拳套有问题，还要坚持比赛呢？他就不能直接跳下来吗？
想着想着我就不禁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笑声并不开朗，反而显得有点低沉与苦涩。
因为他是陈航呀！所以他不会跳下擂台，即便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
我睁开眼认真回忆着，我想起了陈航对我说过的一句话，现在想来，倒也有了几分道理。
“如果拳击有诀窍的话，那么这种诀窍一定就是不停战斗，超越耐力的极限，直到筋骨折断，直到肾脏碎裂，直到视网膜脱落！只要我还站在擂台上，只要我还有意识，我就不会停止战斗！后退和畏惧是对拳击的侮辱！”
陈航用自己短暂的一生告诉了我这个道理，为了别人不理解的梦想而赌上自己的一切，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与热爱！最后的死亡也不过是为了将永恒的王冠加在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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