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完。
随手一挥，将桌子上的油灯扇灭。
看见男人如此小心翼翼。
阿柱也吓了一跳。
他急忙收声，然后透过窗户缝朝外面望去。
除了大片倒塌的房屋外，就只看见周婶家那破屋子里面的油灯还亮着。
等了片刻。
还是只能听到风的声音后。
阿柱判断傻子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大湾村刚经历了天灾。
人死得差不多了，现在又是大晚上的，谁会来？
就算是强盗土匪，那也得选择有油水的地方。
现在大伙都靠救济粮活着，哪里有什么可抢的。
至于妖魔鬼怪，阿柱就更不屑了。
传说中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当中。
念及此。
阿柱不快的拍了拍男人捂住自己嘴巴的手。
然后瓮声瓮气道：“傻子，你不要一惊一乍的，我爷爷就快回来了，他还要给我煮鱼汤喝呢，你既然不喜欢吃鱼，那就好生在你这破屋子里待着吧，我就不奉陪了。”
说着。
阿柱挣脱男人的手。
推门而出。
男人轻声道：“你确定要走？”
阿柱撇了撇嘴。
一句话不说，朝着村西头自家的屋子走去。
海边的冬天不冷。
除了拂面的风有些咸腥以外，根本就感受不到大楚其他地方的那种寒冷。
望着曾经热闹的村子如今破败又冷清。
阿柱忍不住叹了口气：“哎，好好的日子，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说完。
他便钻进了旁边的废墟之中。
张叔家的房子，已经不能称之为房子了。
说是一堆烂木头更准确。
阿柱敲了敲那堆烂木头最外面的半块门板子。
然后轻声道：“张兰，你睡了吗？”
话音落地。
那门板子后面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应该是里面的人在穿衣服。
小片刻后。
便听到一个少女怯生生道：“阿柱哥，我刚躺下。”
“衣服穿好没有，穿好我就进来了。”阿柱回道。
“穿...穿好了...”
少女声音有些抖，看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害怕阿柱。
吱嘎一声。
阿柱轻轻将那门板掀开。
借助星光，看见了坐靠在半截炉灶边的张兰。
张兰今年已经十三岁了。
与大湾村的其他村民不同。
张兰细皮嫩肉，皮肤白皙，根本就不像渔民的后代。
她之所以如此出众，完全是因为张叔的溺爱。
不仅不让张兰学习打渔，甚至都不让张兰下地干活。
由于长得好看，平日里阿柱和他那几个朋友，趁着张叔出海打渔的时候，可没少戏弄张兰。
所以张兰对于阿柱，打心眼里的害怕。
只是物是人非。
张叔死了，阿柱的那几个朋友也死了。
那个往日的恶魔，一夜之间就蜕变成了会关心人的邻家大哥哥。
“鱼够不够吃，不够的话，明儿我再给你送些过来。”
阿柱驻足，同张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张兰指了指灶台上的缺了一半的破锅。
有些许害怕道：“够...够吃好几天呢，阿柱哥，你不用对我太费心，这不是还有官府发的救济粮吗，饿不死的。”
见张兰一只手始终捂着胸口。
阿柱心中无奈。
他一边探头去看那口破锅。
一边学着他爷爷那般语重心长道：“张兰，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你阿柱哥我调皮是调皮了点，但不是坏人，所以你不要害怕。
还有，你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如果不接受我的帮助的话，等以后不发救济粮了，你会死的。”
阿柱显然也不是特别会哄女孩子的性格。
几句大实话，把张兰伤心的眼泪给引了出来。
“我...我最近在学习针线活，等救济粮发完以后，应该...应该能找到一点活计来养活自己...”
张兰说话时毫无自信可言。
阿柱伸出双指，夹住一片煮得稀烂的鱼肉。
送进嘴里尝了尝，立马露出如同吃了屎一般难受的表情。
被父亲捧在手心里的少女，又哪里会做饭菜。
好好的一锅鱼，尽是海沙的味道。
阿柱嫌弃的将那片鱼肉丢掉。
转而一脸认真的望向张兰：“你不打算继续读书了？”
张兰低下头，颇有些委屈道：“哪里还有钱进私塾，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看得出来，张兰还是不甘心的。
可一个十三岁的孤儿，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卖鱼供你读书。”
就在张兰觉着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时，阿柱突然一本正经道。
张兰闻言愣了愣。
对面那个晒得黝黑的少年，实在是连朋友都不算。
可此刻他瘦弱的身体，仿佛能挡住所有风雨一般。
不过。
张兰是读过书的人，她在书里明白了很多道理。
比如，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无缘无故的好。
如果他对你好了，那么说明他在你身上有所图。
这世间看上去的大多数美好，终归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
“阿...阿柱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读私塾要很多钱的，我以后指定还不起。”
“谁说要你还了？”阿柱翻了个白眼，“我相信以我阿柱的能力，供个把人读书不是什么大问题。”
见阿柱如此坚持。
张兰愈发的为难。
思索许久后。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鼓足勇气道：“阿柱哥，我还小，不想嫁人。”
哗啦——！
阿柱手一滑，将旁边一块搭起来遮风的木板子扒拉在了地上。
他不可思议的望着张兰。
诧异道：“你嫁不嫁人，关我什么事？？”
听闻此言。
张兰也傻眼了。
“你...你刚才说那么多，难道不是想让我做你的妻子吗？”
“我你娘的...”
阿柱忍不住彪了句粗口。
他颇为古怪的看了一眼张兰那瘦弱的身材。
然后嫌弃道：“张兰，你是生的漂亮，但我阿柱还没畜生到打你一个孤儿主意的地步，更何况，你瘦得同一块木板子有何区别？根本就不是我阿柱喜欢的类型！”
这是不是实话不知道。
但是阿柱说话时的表情，并没有比刚才吃了那片煮烂的鱼肉时好多少。
张兰闻言面色一红。
然后结巴道：“那...那我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接受你的恩情...”
听闻此言。
阿柱当即便啐了一口。
“好心当成驴肝肺，随便你，等救济粮停了，你赶紧出去找事情做，到时候嫁给一个肥头大耳的死胖子，你就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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