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有记忆，是冰冷的水。我的口鼻都被水淹没，挣扎不得。
是母亲把我从水里捞了出来。她的怀抱是那样温暖。我躺在她的怀里，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把他捞出来干什么？让这小废物去死不好吗？我们可以再生一个。”
一个男人对母亲吼。
那是我的父亲鲁移。
母亲抱着浑身发抖的我，没空理他。只狠狠剜了他一眼，就抱着我快步回家了。
母亲用棉被把我包起来，然后在屋子里生起柴火。姐姐站在角落里，用一双怨毒的眼睛瞪着我。
父亲则被母亲赶去偏房了。
母亲帮我洗了澡，然后去做饭了。她嘱咐姐姐，让她看好我。
等母亲走后，姐姐走到我的床边：
“都是你，害得爹爹再也不理我和娘了。他做的对，你怎么没被淹死？”她说。
我呵呵对她笑。但她好像更生气了，她伸手来掐我的脖子。
可这时候，母亲不放心我俩，进来看到了这一幕。
她被吓的魂飞魄散，赶紧冲过来拉开了姐姐。
“你在干什么？他是你弟弟。”母亲大喊。
然后用锅铲在姐姐的屁股上狠狠打了两下。
“他不是，他不是。就是因为他，爹才会和娘吵架。隔壁的大妞也不和我玩了，她说我有个瘫子弟弟。现在娘你也打我。呜呜。他不是我弟弟。呜呜呜。”姐姐哇哇大哭。
母亲听了一愣。丢了手里的锅铲，捂着脸蹲了下去。
她把我和姐姐揽在怀里，嘴里一遍遍说着：“他是你弟弟，他是。”
看着她泪流满面，我想伸手替她擦干眼泪，可这个简单的动作，我尝试了无数次，都没有成功。
第二天，外祖母从乡下来了。她和母亲坐在我的床边烤栗子。
空气里是烤栗子的香味和母亲两人的谈话：
“这鲁移可真狠啊！小源是他亲儿子啊，他怎么能下得去手，把小源扔进河里的？还好你发现的及时。”外祖母说。
“娘，鲁移就是个懦夫，不敢面对现实，只知借酒消愁。现在还差点害死小源。我想和他和离。”母亲说。
外祖母被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你在胡说什么？
随后又缓和了语气：“慧儿，我知道你委屈，也知道鲁移不是什么好夫君好父亲，但没了他，你们母子三人过的只会更艰难。其实，你也不能全怪鲁移，小源这孩子没福气，你和鲁移还年轻，不如抓紧再生一个，小源他……”
“别说了娘。”母亲打断了外祖母的话。
“小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可能丢下他，不管他，更不可能看他去死。我可以不和鲁移和离，但绝不会丢下小源。你们也别劝我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一个人照顾他就够了。等哪天我照顾不了了，就把她一起带走。”
杨慧，是母亲的闺名。
外祖母叹息一声：“唉！造孽啊造孽。”
“娘，哥哥家的虎子也没人照顾，您明天就回去吧。我能行的。”母亲说。
外祖母又叹了一声，搂着母亲默默流泪。
第二天，外祖母还是离开了。
之后，母亲把父亲彻底赶出了正屋，不让他随便进来。父亲迫于经济需求，憋屈的答应了。
可母亲还是不敢轻易离家，只好接一些绣活，在家里做。姐姐心疼母亲，虽还是不喜欢我，但也会帮母亲照顾我了。
又过了几年，姐姐可以自己做饭了。母亲为了赚更多的钱，白天把我交给姐姐照顾，自己去外面干活。
她每天晚上回来，我的身上、床上都被弄的很脏。每当这时候，母亲既不责怪姐姐照顾不好我，也不会嫌弃我把自己弄的肮脏至极。她只是沉默着，一次一次的替我擦洗。
后来，姐姐到了成婚的年纪，王英哥哥也频繁出入我家。
王英哥哥是我姐姐的青梅竹马。我知道姐姐很喜欢他，母亲很喜欢他，连父亲也很喜欢他。
其实我也挺喜欢他的。家里没钱，糖是精贵吃食，我们家平时是吃不起的。王英哥哥就经常偷偷给我带糖。甜甜的味道可好吃了。
姐姐那段时间特别高兴，见了我也总是笑吟吟的。母亲也高兴，他经常在我耳边念叨：
“真好，真好。你姐姐有了归宿，我也能放心了。你也为你姐姐高兴吧？”
我当然也是高兴的，于是咧开嘴呵呵笑起来。
这一天，王英哥哥的爹娘提了礼物来了我家。母亲满脸笑容的把他们迎进来，嘴里说着：
“王大哥王大嫂怎么来了？还带着礼物。”
相比起母亲的热络，王家夫妻则显得冷漠的多。
王父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王母尴尬的冲母亲笑了笑，问起我的情况。
“鲁家妹子，，不知你家鲁源怎么样了呀？”
母亲意识到了不对劲，慎重的回答：“还好，老样子罢了。”
王母犹豫了一下，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可她最终还是道：
“妹子啊，我知道这样说对不起你家小莉，但你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做父母的，实在不能看着孩子娶了娘子，还要多照顾一个瘫在床上的小舅子啊。俩孩子这事，就此作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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