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禁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印子钱，虽然还是有人暗中放贷，但曹洪没有认识的路子，没有熟人牵线，自己贸贸然找上门风险太大，生意垮了了不起彻底一贫如洗，借了路数凶狠的印子钱还不上，那可不是负债累累那么简单的了。
他的全副身家都在天元钱庄里，这事不算什么太大的秘密，几位还算有点交情的钱庄东家都不愿意冒风险借贷给他，想趁机低价吃下他生意的倒是不少，商场如战场，曹洪也不算太过意外。
走在朱雀大街上，遥遥看着那座装修华丽，玻璃门窗反射着阳光，招牌显眼的中央钱庄，那是曹掌柜最后的希望，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曹洪推开门，走了进去。
拥有朝廷背景的中央钱庄比任何一家钱庄都来的敞亮大气，八个柜台后坐着统一白衫制服的钱庄伙计，曹洪甚至还认识三个……那是原先天元钱庄的人！
激动的曹洪没空理会进门就迎过来的大堂经理，快步走了过去，逮着天元钱庄前伙计就问眼下的天元钱庄究竟什么情况？
得到的答复让他大失所望，几名天元的前伙计也不知道情况，他们只是换了地方做活，经过培训后上岗，对天元钱庄的前路和曹掌柜一样迷茫，一样期盼奇迹早点发生，毕竟他们的钱同样在爆雷的钱庄里。
“喝口茶吧。”
长叹口气的曹洪下意识接过茶盏，润润发干的嘴唇，从几位前天元钱庄伙计的打扮，曹洪发现他们统一制式的白衫左侧都挂着小牌子，因为都认识，曹洪知道牌子上写的是那人的姓氏与字，没取字的就直接写名。
陈家明……曹洪瞥身前人制服上的名牌，看向进门就笑脸相迎的大堂经理，拱手先道歉一声：“家明兄见谅，先前失态了些。”
“无妨。”陈家明笑了笑：“听他们叫您曹掌柜，所以客官是锦云号布庄的曹掌柜？”
“正是在下。”曹洪惭愧地笑了笑，回过神的瞬间涌上几分心虚，这里有天元钱庄的老伙计，这人还知道他的锦云号，自然也清楚他的钱因为天元钱庄遭难，不知道何时才能柳暗花明。
陈家明试探一问：“所以，曹掌柜是来借款的？”
曹洪艰难地点点头：“可以吗？”
“瞧您说的，钱庄放贷，不是天经地义的么？您跟我来吧。”陈家明微笑着领曹洪到贷款业务柜台坐下，自走入无人的柜台之后坐下，笑问道：“不知道曹掌柜打算借多少？”
“十万……”曹洪讷讷开口，顷刻又自觉往下压了压：“八万也行。”
陈家明微微点下头，随口问道：“可有什么以作抵押？”
曹洪顿时尴尬起来，若有得资产抵押，他也不至于这般走投无路，他的生意算不上大，店铺是租的，住的房子是老父亲的，家里兄弟都在一起，万没有为了他一家的生意让老宅抵押的道理。
他有些窘迫地拿出一个首饰盒，里面放着两根银簪，还有一串玉珠项链：“做生意的本钱还是大兄和妻弟帮忙凑的，本来今年就能连本带利的给还了，谁能想到天元钱庄，唉……”
陈家明随手拿起两根簪子看了看，成色确实不错，那玉珠项链更是色泽温润，东西是好东西，但加起来的价值，和曹掌柜需求是相去甚远的。
“我的权限，可以批给曹掌柜十五万两。不知道曹掌柜是否需要？还是只需要八万两？”
曹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怔怔问道：“你说什么？”
陈家明笑着复述一遍。
曹洪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直觉得有些迷幻，主动说道：“家明兄，在下这些东西……”
“你这些东西，价值不会超过三万两，我知道。”陈家明道：“不过上面交代过，天元钱庄的储户借贷条件比较宽松，毕竟首辅大人已经出了声明会解决此事，曹掌柜不是没钱，只是暂时拿不出钱来而已。”
曹洪心中那点对朝廷迟迟没有作为的心底埋怨霎时烟消云散，甚至有些感动，首辅大人并没有忘记这件事，没有忘记他们！也是，那么大的娄子呢！叶首辅再厉害，处理问题也需要时间不是？
自行脑补后的曹掌柜感觉自己又活了，就要开口借贷个十五万，将将出口前，猛然又想起一事：“那个，家明兄，不知道你们中央钱庄，借贷利息几何啊？”
陈家明已经开始准备抵押契书和借贷契书了，随口道：“一成五。”
“一成五月息，确实厚道。”曹洪点点头。
“呃，不是月息。”陈家明停下笔，认真开口解释：“是年息！年息一成五，到期之前，按月偿还利息即可，到期最后一笔利息和所有本金一起偿还，目前能批给您的最长借款期限是三年，曹掌柜您看……”
曹洪已经被年息二字砸傻了，年息一成五，那月息，才一分多点？！
中央钱庄特么是疯了么？！
不对不对！
这是皇恩浩荡啊！陛下圣明啊！
年息一成五其实算不上多低的利率，然而在借贷市场利息普遍高昂的古代，王安石青苗法年息四十个点都可以被称为低利率的封建时期，印子钱高利贷动辄就要两倍三倍回收的当下，一成五的年息足以震碎曹洪的三观。
“十五万两！我都要！就借十五万！”曹洪迫不及待地开口。
陈家明带着职业微笑，按了按手：“好的好的，曹掌柜不要激动。”
签好契书，陈家明将曹洪请进贵宾室，为了方便曹掌柜之后交易，特意准备了面额不一的钞票。
几十摞颜色不一的纸钞小山一般堆放在前，没有银子铜钱震撼，却让曹洪如赚到第一桶金一样心潮澎湃。
不止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欢喜，而是中央钱庄的低廉年息，让他看到了一个崭新时代的到来。
印子钱是走投无路的无奈选择，钱庄的利息虽然没那么恐怖，但也依旧高昂，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曹洪相信，这样的利息绝对会让很多人下定决心，不惜抵押类似祖宅之类的东西，去放手一搏。
已经非常繁荣的靖朝商业，还将继续上升，天爷，那该是什么样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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