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存时长是七天，对吧？费用合计……”
工作人员埋头按了一会计算器，又突然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小夜。
“不管怎么说，这次让你的森林蜥蜴被前任发现了是我们失职。寄存费给你打七折！不用问老板，我做主了！”
“……”
小夜道谢的台词顿时被那个稀奇古怪的“前任”卡回了嗓子眼里。
虽然眼下还有许多事要做，但小夜并不打算一直占用培育屋庭院的草地——她捧着昏睡不醒的小皮丘来到前台，准备先结清寄存费用，回到宝可梦中心再从长计议。
热情的工作人员在打折之余，还给小夜塞了几大袋自家种的树果作为赠品。直到训练家唯一一条完好无损的胳膊上挂满袋子，才终于勉强被放行。
盛夏的小橘子岛总是热闹非凡。即使前几天刚经历了洋流暴乱的灾难，宝可梦中心里依旧人声鼎沸，甚至因为喜欢凑热闹的训练家蜂拥而至，变得更拥挤了。
远远望去，小夜就知道这群人一定没遵守联盟的劝告，在洋流还没平息时就偷偷出海了——无它，大厅里的自由训练家们人均头顶纱布手缠绷带，一看就是在船上被颠簸了成了蛋蛋厨师长锅里蛋炒饭的模样。拜他们所赐，小夜这副缺眼睛少胳膊的尊容一点都不引人注目，很顺利地办完入住手续，进入了属于自己的单人间。
被强制催眠的皮丘还在呼呼大睡，甚至打起了鼾。确认它的身体状况无大碍后，小夜便把它摆在枕头上任由其酣眠，自己则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所谓的“赌约”。
自由训练家们向来乐于对战，赌些零花钱几乎是家常便饭。但是，用宝可梦作为赌注则截然不同。在关都地区，这样的“野蛮”规则早已在汹涌的反对声中被废弃，也只有少数偏远地区还保留着类似的传统。
——比如，民风比起关都更加剽悍的橘子群岛。
小夜暂且不去思考，究竟是木守宫在正辉博士手里时他们确实不知情，还是刻意等到橘子群岛才发难，转而开始搜索详细的对战规则。
即使是在“野蛮”的橘子群岛，被强迫立下赌约依旧可以申诉撤销。只是，每一台对战记录器上都配备着录像装置，如果双方看起来都行动自然，心甘情愿，仅凭一己之言几乎不可能申诉成功，即使是报警也拿不出证据——现在想来，那只幽灵龙操控着她远离了对战记录器才解除控制，想必也是为了断绝后患，可谓经验十足。
如此一来，唯一能阻止强制交换的只有……
在对战中获胜，并宣言放弃赌约。
正思考着，小夜察觉到了腰间精灵球不安的颤动。她垂下头，透过半透明球壳看到森林蜥蜴在球里来回打转，不禁笑了笑，干脆打开精灵球，让它出来透透气。
被光芒抛出球时，宝可梦还维持着踱步的姿势，差点在桌前绊一跤。
“来，我们一起看。”
小夜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森林蜥蜴拽到身边，往亮晃晃的手机屏幕前一怼。
森林——虽然头脑聪明，但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认识人类的文字——蜥蜴看着满屏幕的鬼画符，立竿见影陷入了呆滞之中。而小夜关闭那段冗长的赌约申诉须知，在搜索栏中键入了“三井”和“荒津田”两个关键词。
很快，互联网便为她呈现了答案。
龙使者“荒津田卓”，二十一岁，精通于龙系宝可梦的培育和对战，曾在天王冠军排位赛中打出亮眼成绩；如今就职于三井财团，经常在重要会议中作为保镖一同出席。
能够打入排位赛的训练家即使在职业圈中都算是小有名气。小夜很快就找到了他擅长使用的宝可梦阵容，以及长达几十小时的对战录像。
暴飞龙，多龙巴鲁托，以及三首恶龙……
望着录像中的龙宝可梦们几乎掀翻赛场的破坏力，小夜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半分钟后，她转过头。
“森林蜥蜴，我们和龙系宝可梦对战过多少次？”
“……”
正被人类文字烦得头晕眼花的森林蜥蜴抬起头，对训练家回以迷茫的眼神。
小夜运转自己暂时还不太灵光的脑子，将出发旅行到现在经历的每场宝可梦对战都回忆了一遍。
喷火龙不是龙系，暴鲤龙当然也不是龙系，鸭嘴火兽钻角犀兽也统统都不是龙系。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在石英联盟八强赛场上，和白兰那只斧牙龙的短暂交锋终于从记忆里缓缓浮现。意识到那场对战给自己带来的“对抗龙系作战经验”不会比鬼斯通的体重更多，小夜的面色也一点点开始向朝北鼻的肤色靠拢。
森林蜥蜴似乎感觉到了训练家的心情。它的表情还是像往常一样冷酷，头顶渐渐绷直的叶片却暴露了它的心情，像极了皮丘感到焦虑时竖起来的尾巴。
——对，就像现在一样。
睡得迷迷糊糊的皮丘刚刚醒来，下意识朝训练家跳过去，结果准头不够，反而栽进了森林蜥蜴怀里。
“发生什么事了丘？我好像感觉冷冷的，困困的，然后就……”
皮丘在森林蜥蜴掌心一个劲地翻滚，直到尾巴毛扫到森林蜥蜴的鼻尖，害得它打了个喷嚏才终于停止折腾。
“没什么——我正在和森林蜥蜴商量，怎么战胜一个强大的对手。”
一听到战斗一词，两只宝可梦的目光都下意识刷地看了过来。
“对手丘？有多强丘？怎么办丘？能赢吗丘？”
皮丘一迭声地发问。而小夜从森林蜥蜴手中接过毛团，正色道：“我当然有办法——不过，作为代价，可能暂时没办法给你买特性膏药了喔。”
皮丘：“……”
皮丘：“！？”
皮丘：“————”（破音）
几分钟后。
小夜将受到巨大打击、以至于正持续爆鸣的毛绒团子塞给森林蜥蜴，自己则重新拿出手机，试图在启动“最终方案”前挣扎一下。
每个训练家都知道，“龙”是个很特别的属性，给人的印象往往会与“强大”绑定。龙属性的宝可梦天生就拥有结实的体魄和出类拔萃的攻击力，即使是“对龙经验”严重不足的小夜，都清晰记得大比鸟与那只顽强的斧牙龙足足鏖战了十一分钟，别说大比鸟本鸟，连指挥者最后都双目发直，比连答十张西语试卷更精神恍惚。
——毫无疑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为森林蜥蜴找到合适的龙系对手。
小夜抱着手机冥思苦想，试图从自己人数寥寥的社交圈里扒拉出一位龙系使用者。
最熟悉的“四元老”只有小杰的沙漠蜻蜓和龙沾边，可惜金毛兄妹前些日子刚经历了一场令拂晓队长拳头变硬的大冒险，现在还在住院，显然不能把伤患拽出来对战；刚刚分别的前海王丸号，现北风号船员们已经重新出海，根本联络不上；风铃偶然间提到过的“王牌”倒是很像遥远大洋对岸某个地区的龙系宝可梦，但枯叶第三军校已经召集学生返校集训，小夜实在不想给刚认识的新朋友添麻烦。
除了他们之外……
余光瞟到正系在自己发梢上的羽毛头饰，小夜回忆起火焰之民的朋友们那套“随叫随到”的夸张说辞，不禁无奈一笑。
她打开LINE给阳羽发了条消息——具体事件经历当然已经略去，只简单地表示自己要和一位强大的龙使者对战，希望积攒一些对抗龙系宝可梦的经验。
距离烈焰谷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火焰鸟观光热”已经略微退去，忙得团团转的火焰之民们也总算有了自己的娱乐时间。因此，阳羽的回复来得很快。
【阳羽：唔……我真的很想帮你，但我们这里只有火系宝可梦。】
【阳羽：刚才我已经问了大家，没有人收服过爆焰龟兽。】
“……”
回想起“火+龙”这个属性组合的种族数量，小夜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阳羽；噢，也没有人收服过莱希拉姆。】
小夜：“……”
谢谢你，阳羽，但这句话可以不用补充的。
在小夜用那只没被夹板固定的手打完道谢的句子前，又一条消息急吼吼地挤进了屏幕。
【阳羽：你要和龙使者对战？真有趣啊，对手是谁？用什么样的宝可梦？需要我帮忙出主意吗？】
完全不符合阳羽性格的文字看得小夜一愣，还没来得及发问，对面已经拨来了语音电话。接通一听，传来的果然是阳羽的好友——冰见家族的卡尔的声音。
“嗨，北斗。”
少年笑意盈盈的声音传来，将一旁阳羽焦急念叨的“不打招呼就打电话太失礼了”之类的话音完全掩盖。
“遇到对战相关的事怎么不找我啊？嗯……果然我只是打进了世青赛决赛，不是真正的冠军，听起来不够厉害？还是说桑迪姐给你的谢礼分量不够？我一直都觉得一张友好商店年卡实在太少——”
“……不是，不是的！”眼见卡尔的抱怨已经越跑越歪，小夜只感觉一个接一个黑锅砸得自己晕头转向，连忙一头冷汗地打断，“其实我正准备问您，只是不知道你们正好在一起——”
“真的吗？那太好了——不过我们家也只专精冰系，并且我在风雪山上从来没见过戟脊龙。”
小夜：“这样啊……”
卡尔：“也没见过酋雷姆。”
小夜：“……”
谢谢您，卡尔先生，但这句话其实也可以不用补充的。
卡尔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小夜穿透电子信号的沉默，兴致高昂的话语一句接一句抛来。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战？很急吗？我可以去问问桑迪姐……”
察觉到“让朋友帮个小忙”可能马上就要升级成“欠风雪山领主一个人情”，小夜被泥巴鱼啃过的大脑顿时超常发挥，飞快抛出了另一个话题：“不用，没有很急——比起这个，我想短期租借一只宝可梦，你们有推荐的店吗？”
对面的声音沉寂了片刻，小夜几乎可以想象卡尔和阳羽面面相觑的模样。
“你要租借龙系宝可梦吗？没有训练家指挥的话，练习效果可能不会很好哦……”
阳羽的声音犹犹豫豫地从电话另一端传出。
小夜：“不是啦，是另外一件事。我这几天要去一趟不归之穴，打算租借一只幽灵系宝可梦防身。”
——她为了岔开话题而编造的行程当然是信口胡言，但动机确有其事。
不同于往常友好的擂台赛，这场对战她必须全力以赴来保证自己的胜利。考虑到对手与他的多龙巴鲁托的阴险行径，“防止指挥被干扰”自然要被列上日程。
面对能够肆意操控人类的强大幽灵龙，仅靠鬼斯通一只宝可梦恐怕很难占到上风。因此，短期租借护身宝可梦就成了小夜唯一的选择——幸好，这类业务在爱冒险的南国群岛十分兴盛，不必担忧找不到店面。
七岛的不归之穴向来以幽灵肆虐而闻名。对面的两人果然没有怀疑，马上叽叽咕咕地提起了建议。
阳羽：“我知道一家很可靠的店！啊，不过，幽灵系的话……”
卡尔：“这个好说。你现在在宝可梦中心吗？”
小夜刚报出自己的所在地址，便听到卡尔说了串长长的数字，让她用这串通讯码去自助机上领东西，随后便挂断了电话。她一头雾水地赶过去，一边想着究竟是什么神秘店名需要用这种方式传达，一边输入通讯码——
便听到砰的一声，一枚陌生的精灵球出现在传输管道下方的平台。
小夜：“……”
她望着半透明球壳里那只眼熟的雪妖女，默默拿起手机回拨了电话。
小夜：“您好，卡尔先生。”
小夜：“请不要随便把自己的王牌传送给别人！！”（崩溃）
电话对面顿时笑作一团，显然是想故意给她一个“惊喜”。
心很大的世青赛准冠军似乎根本不觉得这么做很危险，只嘻嘻哈哈地表示已经问过雪妖女的意见了，尽管依靠它就好。直到小夜开始翻找“租借职业级宝可梦的每日费用”，并试图和卡尔对账，他才不情不愿地退了一小步。
“北斗，你真见外啊……好吧好吧，这么过意不去的话，你把你的宝可梦也传过来一只，就当是暂时交换咯？”
“比如喷火龙就不错！它的飞行方式很有趣，我早就好奇了——”
小夜犹豫了一下，业余级喷火龙与职业级雪妖女的租借价格差异计算方法从脑中胡乱驶过，最终到嘴边的话变成了……
“卡尔先生，您晕机吗？”
卡尔：“哎？不晕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卡尔：“等一下，你不会要用这种理由拒绝我吧？见外也要有个限度哦？”
小夜当然能感受到朋友真挚的好意，也知道“算账算得太清楚”本质也是对他人的伤害。于是，她绷着语气，一派严肃地说：“不，我是真心实意问的，这很重要。”
卡尔：“啊？”
卡尔：“你搞得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对面的阳羽和卡尔开始叽里咕噜交头接耳。小夜没有明说“你们看到的喷火龙抽象飞行只是它真实实力的冰山一角”，转而去和喷火龙本龙商量交换的事。
大家伙一直在精灵球里昏昏欲睡，脑子完全在状况外，甚至听到“会由卡尔先生暂时照顾你几天”时都露出了冥思苦想的神情，显然已经记不起来这个名字。
小夜适时提醒：“就是那个伙食很好的风雪山的训练家。怎么样，你同意吗？”
喷火龙：“！”
喷火龙：“嗷呜呜！”（欢喜）（期盼）（疯狂点头）
和卡尔约定好三天的交换期限后，小夜也按下了精灵球传送按钮。很快，电话对面就传来了少年们开开心心的打招呼声，和喷火龙开开心心的嚎叫声，隐约还能听到卡尔高兴地说，有了喷火龙帮忙，这几天骑宝可梦出行不用再一起挤烈箭鹰了。
小夜：“……”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决定只留下自己真诚的道谢，便挂断了电话。
至于喷火龙的飞行本领……就交给他们自己发现“惊喜”吧。
结束通话后，小夜小心翼翼地捧着雪妖女的精灵球回到单人间，才终于敢按下开关。
记忆里那只强大的雪妖女出现在光芒中，身姿优雅依旧，只是……
小夜和卡尔先生的王牌面面相觑，在短暂的三秒沉默里疯狂回忆——这只雪妖女的眼睛原本就是这么圆的吗？
无论如何，她首先规规矩矩地向这只并不相熟的宝可梦鞠躬致意。
“您好，雪妖女。”
“具体的事卡尔先生可能已经告诉您了——三天后我有一场重要的比赛，您只需要在比赛中保护我不被其他宝可梦干扰就好，辛苦了！”
“对了，您平时习惯吃什么样的宝可梦食物？我马上去准备，还有什么要求也请一并告诉我——”
小夜一边行礼，一边喋喋不休地吐出一长串话。至于刚从精灵球中出来的雪妖女……
它原本狭长的眼睛睁得圆滚滚，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紫头发小孩——
只到自家训练家肩头的身高，瘦小的体格……还有，几乎包裹了半张脸的绷带，覆盖着眼睛的纱布隐约渗出的红色，被夹板从肩头固定到指尖，正随着鞠躬的动作晃来晃去的手臂……
雪妖女：“————”
见多识广的世青赛准冠军王牌发出了和皮丘一模一样的尖锐爆鸣。
十分钟后。
已经躺在床上的小夜望着虎视眈眈、怒目圆睁的雪妖女，不禁开始思考……
卡尔先生平时到底是怎么培育宝可梦的？
她万万没想到，这位准冠军王牌出场后第一件事不是找架打，而是把伤员强制按在床上休息。残血状态的小夜实在无法与一只职业级水平的宝可梦抗争，最终也只好老老实实上了床，原本计划的晚间训练也彻底泡汤。
幸好，雪妖女深知人类“睡前必须玩一会手机”的特性，没有阻止她碰手机。
——于是，当月光沿着窗缝洒入房间时，小夜在论坛搜索栏键入了一行字。
【指导战名额购买】。
====================
小剧场：
阳羽：啊，我认识这只喷火龙。
阳羽：它曾经让不怕火的勇真患上和我一样的恐火症喔。（认真）
卡尔：……
卡尔：不好的预感好像越来越强烈了……（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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