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村田蛛回答。
女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疏忽，眉头一皱便再次说道：“渡边砂人呢？往常这样的汇报都是他来做的。”
村田蛛如实回答：“他已经被六叶神社的人关在他们的牢狱中。”
“照这么说，连他那支成步部队也都被抓了吗？”女人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
“是。”村田蛛的声音也压低，“那枚U盘就是他的手下带给我的，当时正好遇到六叶神社的人在抓捕，好在我逃出来了。我在东京待了几天，确实看到原本据点的人，都被六叶神社的人剿灭了。”他顿了顿，想起当时抓捕的场面又说，“不过我看到了一个外国人，他说是六叶神社的临时工，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万万不会让外人……甚至是外国人来插手本部的事，这人必有蹊跷。”
女人冷哼一声，“在这个关键时候被抓，不过想想也是，他那个张扬的性格哪能不被六叶神社发现。你回到东京去，联系桂马看看什么情况，顺便调查下你说的那个外国人。”
村田蛛应声回答，随后离开。
女人的脸映在玻璃上，但烛光还是太微弱了，不足以投影出她的长相。她俯瞰着，一道巨大的阴影在移动着，所过之处，那些泛着光的岩浆河被依次遮住，这片空间十分有限，阴影并没有移动太远便停下了。
“大人，药剂马上要做好了，请耐心等待。”女人说道。
随后女人也转身离开了。她进入电梯，按下往上几层的其中一个按钮。电梯平稳地上升，抵达目标楼层后，门缓缓地滑开，女人迈步走了进去。
门口的警卫见到女人走过来，立刻挺直身姿朝她行了个礼，随即伸手打开房门。门后一间宽敞的观察室，几台仪器正亮着幽蓝的光，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流。
女人的目光扫过屏幕，径直地走向操作台的工作人员，开口问道：“飞车的状态怎么样了？”
工作人员立刻调出相关数据，并汇报道：“目前状态很稳定，没有出现暴走的迹象。按照流程，我们的人会定时给她注射，不过……那枚灵纹的活跃度一直很高，超出原本的水平。”
女人看着房间里的女孩，白惨惨的灯光下，把满屋都浸得寡淡。这本该属于女孩子的房间，堆着毛绒玩偶，摆着精巧家具，竟透着一股死气，静的没一点活气。她就在那里静静地躺着，仍有长长的银发松散地放在枕头上，眼皮垂着，遮住大半的瞳孔。剩下的那点光隙里，构造着她那点小世界，但小的像檐角的一缕风，也淡的像雨打湿的瓦片，几乎没什么颜色。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观察窗后那个孤单的身影，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片刻后她才轻声开口，像是对工作人员，也像是在自顾自地说，“毕竟那枚灵纹是……她的哥哥啊。”话音刚落，观察室里安静几秒，只剩下仪器运行的低鸣在回荡。她抬起眼，望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灵纹，语气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惆怅，“哥哥对妹妹的爱怎会不活跃呢？”
“照顾好她。”女人又再次离开。
村田蛛并没有遵循女人的指令，而是径直走向温泉区。温热的泉水漫过身体，将他整个人温柔地包裹，久违的松弛感顺着毛孔蔓延开来，让他忍不住沉浸在这难得的惬意里。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来雾隐之泉了，虽然他作为这里的高层。他和渡边砂不同，并非来自于寻常百姓家庭，而是军政世家的子弟。在家族规划中，他本该遵循着原有的轨迹，要么穿上军装成为一个军人，要么踏入政成为一个政要，即便不拼搏，可以靠着家族世代积累的名誉和财力，轻轻松松地混一辈子，根本不必卷入这般劳心劳力的工作。
转折发生在二十年前。他当时还是个大学生，仗着自身能力和家族背景，在涩谷区的某条街道上早已是呼风唤雨的存在。他常泡在酒局里，享受着美女的左拥右抱，听着周遭羡慕的言论，完全沉浸在温柔乡里，觉得这辈子大可以就这样过下去，毕竟家族也不会强迫自己做这做那。
直到某天他遇到了六叶神社的人。起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更不了解对方背后的势力深浅，只凭着家族名号就毫不顾忌地动了手，拳打脚踢不够，更是将人羞辱到极点。他从没想过后果，就算闹到警局，家族自然会花钱摆平，何况他本就和那些警局的高层熟悉；先前一次酒驾开车飙至90码被抓，副局长见了他，还不是连忙请到办公室里好茶好水的伺候好？这便是他最大的底气。
他压根不会害怕对方报警，家族会让一切归于和解，就算真进了警局，说不定他还能凭借身份，替警察管教里面的其他犯人。
然而村田蛛万万没想到，警方会以暴力手段将自己关押，被带到警署后，眼前全是陌生的面孔，一股不安的情绪从心里油然而生。接下来的日子他过上枯燥且憋屈的监狱生活。好不容易出来，却发现家族已因受贿和滥用私权遭到政府的打压，彻底垮了。这后来才了解到六叶神社是为了将他这样类似的权贵子弟，作为入住政府和扩大商业作为投名状。面对这样的对手，村田蛛迎来了人生最黑暗的时刻，在走投无路时，他遇到了鬼面罗刹会。
村田蛛加入鬼面罗刹会后，很快便接触到组织最深处的秘密，关于日本龙族的古老历史。他得知，在富士山那座火山的归墟里封印着一条沉睡的龙王，而鬼面罗刹会的领导人的神秘力量，以及组织赖以生存的保障便是来自这位沉睡的缘故存在。
在组织中效力不久，凭借头脑和对组织的忠心，村田蛛迅速积累起自己队伍的势力，收服了一批忠心的属下，将一座山建立自己的地盘，成为组织中少有的领导人。然而，这份得意并非持续太久。此时，在日本发展受到阻碍的奥奇学院日本分部，在了解到六叶神社和鬼面罗刹会之间的恩怨后，便悄然展开行动，分部成员罗淞更是直接将目标锁定在他身上，以清除恶势力为任务对据点发起突袭。在这场战斗中，罗淞仅凭一人就重创村田的队伍，不仅让他险些丧失性命，更让他苦心经营的地盘遭受重创。经此一役，村田蛛对奥奇学院日本分部恨之入骨，埋下仇恨的种子。
为了复仇，也为了在鬼面罗刹会中更进一步，村田蛛想起了家族那段尘封的过往，他的前辈曾在军队服役，留下了一批上世纪人体实验的绝密数据，虽然充满血腥，但通过另外一种思路就可以创造出颠覆力量的潜能。他将自己的看法和这份数据呈现给高层后，立刻引起重视。随即组织召开紧急会议，最终以此为基础启用“造物计划”。他们利用这些实验数据，想要打造一批拥有恐怖战力的怪物，等到龙王复苏的时候，便以此为利刃，一举歼灭宿敌六叶神社和奥奇学院日本分部，彻底扫除龙王在日本的所有阻碍。
这项实验起初的进程堪称举步维艰，培养出的实验体要么形态畸形，要么毫无战斗力，结果屡屡不尽人意。可鬼面罗刹会的高层对此始终抱有执念，即便斥资数亿日元，也要维持实验的运转，这是他们想要上世纪成功的愿望。
这样的僵局持续了十几年，直到前几年才总算有些起色，靠着国际上公开的医疗技术，偶尔也能培育出勉强符合基础参数的个体，但进程依旧如老牛拉车般缓慢，丝毫不见加速的迹象。转机出现在前不久，也就是渡边砂属下递给他的U盘，经过测试实验体的蜕变几率提升至百分之九十以上，其各项精准指标更是大道理最初的标准线。虽然这算是渡边砂那支队伍的功劳，但村田蛛觉得无所谓了。
此刻，村田蛛手中捧起素雅的清酒杯，仰头抿了一口清冽的酒液。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他嘴角勾起难以掩饰的笑意，眼里闪烁着压抑许久的兴奋。这么多年来，终于要迎来收获的时候了……六叶神社、奥奇学院、以及那个罗淞，他要将这些破坏自己美好生活的敌人通通杀害。
村田蛛起身，在女侍从的侍奉下穿衣离开。他不知道下次再来是什么时候，或许要等到战争结束吧。等到那些敌人被彻底碾碎在这片土地上，魂飞魄散。到那时候，哪能去泡温泉这么无聊的事情，就该捧起烈酒一饮而尽，让那灼烧喉咙的痛快感，陪着复仇得偿的酣畅，痛快淋漓地灌进肚子才对！
走在绯红温泉区域的走廊上，半遮的帘子后面，都是一位达官贵人的身影。他们每一笔挥金如土的消费，都在为造物计划源源不断地输送养分，滋养着那些隐秘的实验步步推进。
偶尔能听到帘后传来询问，问女侍从自己何时才能够达到进入这扇门的标准。女侍从程式化的回复落地后，帘内泄出一种喟叹，或失落，或烦躁，但这一切都不会让村田蛛就此忧心。毕竟在入口的这扇门外，还有无数渴望窥探这里的眼睛，那些写在绘马上的愿望，只要运气足够好，就总会有得以实现的那一天。
村田蛛利落地坐回丰田车的座位上，引擎低鸣着开出那道隐蔽的暗门。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着，给备注为“桂马”的联系人发出一条短信。车窗外的光影逐渐从幽暗转变成朦胧，直至彻底离开雾隐之泉的范围，手机铃声才突然响起。
“怎么了？”电话那头，桂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丝毫没有任何波澜。
村田蛛握着方向盘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渡边砂都被抓了，你倒也是沉得住气。”
“他那样的性格早晚会出事，你我又不是第一天见识到，说再多也没用。”桂马的声音依旧平稳，“况且六叶神社对他的监视已经有些年了，这时候要是冒险通风报信，反倒容易引火上身。再说，能找周永曦样的蠢才来运送那批药品，实属不易，当然，只要能帮到组织发展我在所不辞，不是吗？”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说起来，我费了这么大功夫去铺垫，结果如何啊？”
“还没算白费功夫。”村田蛛只是前方，语气认真了些，“从品川区带回的数据，已经成功培养出渊魔。只不过还在实验阶段，后续研究还得继续推进。”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清淡的“嗯”，没有太多情绪。
村田蛛接着说道：“角行让我回东京，暂时接替渡边砂的工作。对了，关于上次的事情，六叶神社那边到底是什么状况？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外国人临时工。”
“六叶神社的人通过在渡边砂手下所在的药店进行勘察，得到了我们药剂的计划，并拿回来分析，之后调查得到证据后，联合奥奇学院日本分部一同抓捕。”桂马的声音多了几分凝重，“至于奥奇学院，他们已经获取了两个初代种龙王的圣遗物，这次派人来日本，想必也是针对初代种的。派来的小组一共三人，两个中国人和一个英国人。你说的那个外国人临时工，应该就是他了。”
“有他们的具体资料吗？”村田蛛问。
“只知道名字，分别是陈泽明，楚瑞和卡尔·福尔摩斯。”桂马回答，“剩下的详细信息不是我能接触的，不过我会想办法弄到。”
“好了，现在就这样吧。”村田蛛正要挂断电话。
“等等。”桂马说，“这次奥奇学院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屠杀龙王带走圣遗物，但六叶神社想要把圣遗物留下来，却被他们拒绝了，不过外三家的家主不会轻易罢休的，肯定会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对他们两个组织牵制。”
村田蛛立刻追问：“具体要怎么做？”
“我已经在前不久和角行联系过了。你先去趟九州鹿儿岛，那里有我派人事先勘察过的地形，既然实验已经成功，后续的详细计划我会发给你。另外六叶神社那边刚处理完据点的事情，眼下正在研究药剂，打算做出解药，短时间内不会有大动作，对此不用过多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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