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纹无声无息扩散出去，像是被随意拈起的一抹水光，却在瞬息间构建出了一个完整的世界。
那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大陆，云雾缭绕的群山之中，江河湖海纵横，草木葱茏，灵气氤氲——这是一个适合人族居住的理想之地。
而在其中最高的仙山巅峰上，早已屹立着一座雕梁画栋的宫阙，飞檐凌云，琼楼玉宇，晶壁如玉。
山风吹拂，琴音与水声交织，似乎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温热的花香与酒香。
宫阙正中的一座宽阔庭院内，金色的石台上早已摆好香炉与酒席。
仙酿清澈如琉璃，琼肴闪烁着淡淡光辉，竟是以本源灵材炼制而成。
每一道菜肴，仿佛都承载着一个小世界的气息与法则烙印。
“许公子，请。”
秩序之主化身的少女抬手相请，动作平静自然，目光清淡无波。
许凌心里默默腹诽——林枫啊林枫……这称呼、这套路，八成又是你那狗嘴里跑出来的歪点子。
真是将自己的好兄弟卖了个干净啊？
但不得不承认，他仍旧在心底对这种无中生有、随手创造一界的手段感到一丝叹服。
他如今也能开辟世界，甚至能将之稳定至恒久存在，但绝不会像她这样举重若轻、不带丝毫烟火气——那是一种完全超脱物质消耗与规则约束的随意。
二人相对而坐。
许凌整个人半倚着雕刻成神龙形态的玉椅，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看似随意，实则气机丝毫未放松。
而秩序之主化身的少女，则端坐如松，背脊笔直得仿佛天地的中轴线，给人一种沉稳而不可动摇的压迫感。
仿佛——她才是那永恒不变的中心，而他，只是偶然进入这一瞬的过客。
许凌低头，随手夹了一筷菜肴，放入口中。
入口即化，宛如一股清泉洗涤神魂，让他的心境一瞬间透亮了几分。
再抿一口美酒，醇厚的酒液如流光般化入四肢百骸，连他身上的九重道印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这待遇……整个无尽宇宙时空，恐怕也就他许大公子能坐在这里享受万界之主的特意招待了。
他抬眼看了看对面，语气毫不客气：“你这次搞那么大动静，就是为了让我看这出闹剧？”
秩序之主少女的神情没有波澜，甚至连手指都未曾动过：“许公子要这么想，也可以。”
她的声音很轻，却有种不容置疑的稳定感。
“有些事，亲眼看一看，比我用语言解释，要来得真实与严谨。”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这些所谓的破禁者不诛灭，会导致整个宇宙崩溃？万界动荡？”
许凌挑眉，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若只是如此，那与他何干？
想让他帮忙收拾残局、替你当劳力免费打手？想得美。
他向来喜欢坐在一旁看热闹，而且最好是看对方焦头烂额、显得无能的时候。
秩序之主少女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轻轻偏了偏头，道：“许公子曾在不同的平行宇宙中行走，应该明白——所谓平行时空的概念。”
“嗯，略懂一二。”许凌不置可否地抿了口酒。
少女目光微垂，似乎在检索着某种最便于他理解的语言。
“按照你出生种族的理解与解释，所谓的平行时空，就是——每一个个体的每一次选择、每一个可能事件，都可能会衍生出新的时空分支。”
许凌没有打断，神情懒散，反正这会儿他闲着，只要不是见面就打打杀杀一切都好说。
“理论上，在漫长的纪元中，平行时空的数量将会趋近于无限，甚至超越你能想象的极限。”
少女的声音依旧平淡，带着一种不含情绪起伏的客观。
许凌双指轻轻敲着酒杯，心中暗道：倒是没料到是个这么啰嗦的，嗯，所谓的万界之主原来是个话痨。
“不过——”少女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眼神也微微凝聚。
“无论时空如何演化，弱小的生灵与存在，是无法撼动时空法则的。”
“就好比——你们人族，不会在意万里之外某个蚂蚁族群的灭族大战，因为它甚至影响不到附近的生态。”
这句话，像是随口而出的类比，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俯视感。
许凌手中酒杯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所以，在你眼里，以前那些破禁的准道尊……就是比较有破坏力的‘蚂蚁’？”
少女平静地与他对视，没点头，也没否认，只是淡淡地道：“并非如此，硬要比较，它们更像是星空虫族。”
“只不过危害要远超星空虫族，动辄毁灭一界。”
“能够祸害无尽时空，也是人家自己的本事，为何你要强行干预呢？”
许凌倚在玉案旁，一手支着下颌，眼神淡淡，语气中带着天生的叛逆与不屑。
他向来厌恶所谓的“规则制定者”高高在上地替别人规划人生，更讨厌被人按在棋盘上当一枚棋子。
在他眼里，那些破禁者就算搅得万界天翻地覆，那也是别人的因果、别人的造化。
凭什么有人能站在至高处，指着他们的命运说“该死”？
少女的面容依旧冷静如冰，仿佛刚才的质问并没有在她心湖中激起哪怕一丝波澜。
她抬起那双仿佛映照星河的灰银色眸子，与许凌对视。
“还是回到那个平行时空的概念。”
她的声音像是经过无数次推敲的钟声，清冷而精准。
“弱小的存在，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足以对整体结构造成威胁，他们就像沙滩上的水滴，蒸发了也不会影响潮汐。”
“但一旦强大的破禁者数量无限叠加，原本稳固的宇宙织网便会被撕出裂缝。那时，毁灭的，不只是本界的质量平衡，而是沿着这一条因果链，所有同源的时空分支都会像染病的枝叶般相继枯死。”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加重语气，可那份冰冷的事实，却像在许凌心口落下一块千斤巨石。
桌案上，一壶琉璃色的佳酿被她轻轻提起，仿佛是模仿许凌的动作，抬腕、倾倒、浅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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