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子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压在陈阳的身上。
这番话,苏老爷子说得合情合理,既点明了事情的严重性——关乎苏家颜面和根基,又将选择权看似交给了陈阳,实则是在逼他给出一个足够分量的交代。
整个茶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下来,连窗外传来的鸟鸣声都仿佛被这无形的压力隔绝在外。
苏雅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她看着陈阳的方向,心想这次看你如何收场。苏老爷子身后站立的几位苏家族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陈阳,似乎在等待这个年轻人如何应对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陈阳心中早有准备,他在来之前就已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的场景。
此刻听到苏老爷子的这番话,他不但没有慌乱,反而在心底冷静地分析着局势——对方这是在用苏家百年声誉作为筹码,逼自己做出实质性的让步。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就被这股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或是赔钱,或是割让利益。
但陈阳知道,在这种时候,越是心虚退缩,对方就越会得寸进尺。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和表情。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沉重和歉意,那种神色不是装出来的敷衍,而是经过精心拿捏的真诚——既要让对方看到他的态度端正,又不能表现得过于卑微,失了自己的身份。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稳重而不失礼数,向着苏老爷子和苏雅琴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这一躬弯得不深不浅,恰好表达了歉意又不失尊严。
“苏老,苏小姐。”陈阳的声音沉稳而诚恳,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有力,“对于失手打碎玉镯之事,晚辈心中一直深感愧疚和不安。”
“这件事自发生以来,便如同一块重石压在晚辈心头,让晚辈片刻不得安宁。”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苏老爷子,眼中流露出真挚的悔意,“尤其是在得知那是苏小姐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之后,更是追悔莫及。”
“一件承载着母女深情的传家之物,竟然因为晚辈的鲁莽而毁于一旦,这种罪责,晚辈实在是难辞其咎。”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停顿之间还特意看了一眼苏雅琴,那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歉意。这一番表态,让在场的几位苏家人脸色都稍稍缓和了一些,就连苏雅琴也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陈阳会如此郑重其事地道歉。
“这些日子,晚辈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陈阳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每每想起那日玉镯碎裂的声音,心中便如刀割一般。”
“为了弥补这个过失,晚辈这段时间一直在多方打听,也跑遍了泉城所有有名的古玩修复铺子,询问了数位修复古玉的高手匠人,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修复玉镯的方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想要将这件遗物完好地还给苏小姐,弥补自己的过失。”
说着,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东西。那手帕是上好的苏绣,看得出来他对这些碎片的重视程度。
他动作极为轻柔,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已经碎裂的玉石,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陈阳轻轻打开手帕的一角,里面正是那几段已经断裂、失去光泽的羊脂白玉镯碎片。每一块碎片都被他用软布分别包好,摆放得整整齐齐,可见他这些日子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那些碎片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却黯淡的光泽,裂口处依稀能看到当日碎裂时留下的茬口。
苏雅琴看着那些碎片,不由侧头看了一眼陈阳,眼眶微微有些湿润,那毕竟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物件。
“奈何……天不遂人愿。”陈阳看着那些碎片,脸上露出真实的遗憾,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哽咽,“玉镯碎裂严重,茬口参差不齐,有些细小的碎屑已经彻底粉化,无法复原。”
“晚辈先后请教了城南'妙手堂'的齐师傅,城西'复古斋'的孙老,还有古玩街上专门做金缮修复的李家三兄弟,几位老师傅看了之后,都摇头叹息,表示……回天乏术。”
陈阳说话的声音越说越低,仿佛真的为此痛心疾首,“而且我也向托耿老,专门向故宫修复专家询问过。”
听陈阳说到这里,苏老叶子和苏雅琴同时看了陈阳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还询问故宫的修复专家了。
“专家根据我的描述说,这玉镯本就年代久远,玉质虽好但已经有些发脆,这样的碎裂程度,即便强行用金缮或者锔钉工艺修复,也只会在玉身上留下更深的伤痕,反而破坏了原本的美感和价值,无法恢复原貌了。对此,晚辈……”
说到这里,陈阳抬起头,眼中满是诚挚,“深感无力,深感愧疚。晚辈愿意承担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只要是苏家提出的任何合理条件,晚辈都愿意接受,绝无二话。”
他这番以退为进,姿态放得极低,既表达了自己的诚意和努力,又点明了修复的不可行。
陈阳心中清楚,这番表态看似将主动权交给了苏家,实则是在暗暗掌控着谈判的节奏。他知道苏老爷子是个明白人,必然能看出自己这些日子确实在为此事奔走,这份诚意已经足够。接下来,就看苏家想要如何收场了。
苏老爷子盯着那些静静躺在手帕上的碎片,目光在玉质的断面上缓缓移动。
那些曾经温润如凝脂的玉料,如今却布满了裂痕,每一道茬口都像是在诉说着无法挽回的遗憾。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对儿媳的怀念,有对往事的追忆,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奈。那毕竟是他儿媳的遗物,是这个家族中为数不多的、能够触摸到的温情寄托。
他沉吟着,没有立即开口,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在平复着内心的波澜。客厅里的气氛越发凝重,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苏雅琴的目光落在那些碎片上,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想起母亲生前将玉镯戴在手腕上的模样,想起那温柔的笑容和轻声的叮嘱。
如今,这唯一的念想也碎成了这个样子。她强忍着泪水,别过头去,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厅内沉默持续了片刻。
就在这时,陈阳微微侧身,向站在身后的劳衫使了个眼色。劳衫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从随身携带的布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甚至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有些破旧的紫檀木扁盒。
那木盒表面的包浆深沉内敛,显然经历了岁月的打磨,盒身上雕刻着简洁古朴的云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劳衫双手托着木盒,恭敬地递到了陈阳手中。
陈阳接过木盒,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和温润的触感,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更加郑重。他双手捧着木盒,动作缓慢而慎重,仿佛捧着的是某件极为珍贵的宝物。他俯身向前,将这个其貌不扬的紫檀木盒,轻轻推到苏老爷子面前的茶几上。
“苏老,苏小姐,”陈阳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自信,“玉镯无法复原,是晚辈永久的遗憾。”
“这只手镯,是晚辈早年无意中偶得的一件小玩意,虽然远远无法与苏小姐母亲的遗物相提并论,无论是情感价值还是市场价值,都难以弥补其万一。但……它或许能稍微表达晚辈的一份悔过之心和补偿之意。”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苏老和苏小姐……能够勉强收下。”
苏老爷子和苏雅琴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其貌不扬的木盒上。
苏雅琴瞥了一眼那破旧的盒子,联想到陈阳刚才拿出的寒酸点心,心中的鄙夷达到了顶点,她忍不住嗤笑一声,刻薄的话语再次脱口而出:“陈阳,你当我们苏家是什么?收破烂的吗?”
“拿这么个破盒子装的东西来糊弄我们?这都不用看,里面不一定装着什么破烂玩意呢,”她目光不屑地扫向那打开的盒子,习惯性说出,“狗都不......”
然而,就在苏老爷子缓缓打开盒盖的那一瞬间——
苏雅琴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她的眼睛猛地瞪圆了,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收缩!
只见在那古朴的紫檀木盒中,红色的丝绒衬垫之上,静静地躺着一只翡翠手镯。
但这只翡翠手镯,并非寻常的圆条或扁条。它通体翠绿,色泽阳正均匀,水头极佳,仿佛一汪凝固的春水。而它最奇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在于它的造型——它并非完整的一个圆圈,而是由三股翠绿的玉条,如同麻花般巧妙地拧绞在一起,线条流畅,工艺精湛绝伦,充满了灵动与独特的美感!
这竟然是一只极其罕见、价值连城的麻花翡翠手镯!
就在盒盖完全打开的刹那,一直沉稳如山的苏老爷子,身体也是猛地一震!他捻动念珠的手瞬间停滞,那双看尽世间珍玩、早已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惊和不可思议的光芒!
他死死地盯着那只麻花镯,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出现的事物!
而一旁原本满脸鄙夷、准备说出“狗都不要”的苏雅琴,在看清那麻花镯的瞬间,嘴巴还保持着半张的姿势,极度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让她硬生生扭转了话头,因为太过急促,声音甚至显得有些怪异:
“……要……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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