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祭奠过阵亡的前辈，剩下九人继续向前赶路。
先撤的那批人实力总是弱些，担忧他们会遇上危机，陆缺等人不敢慢半分。
月光流淌，冷风呼啸。
陆缺疾驰百余丈后，在喉咙中翻动许久的血，终是喷了出来。
砰！
他踉跄着栽倒在地，滑行十丈，露出脊背的那三道狰狞血痕。
对阵浊齿犬间，需要承担压力仅次于刑烈，他还把防御法器界存珠给了苏寒衣，几乎以肉身相搏，内伤外伤皆有。
伤不算什么，但师侄没了。
陆缺都觉得像是梦，明明一个时辰前师侄还跑到自己的跟前递水，谁想转眼已是生死。
要知道，薛昂不仅仅是他教导的，还继承了师姐云蔷传承的传承…
万般愧疚涌到心头，无法平复，陆缺胸膛再遭重创，哇的又涌出一口血。
“徒弟…”
“我没事，我没事。”
陆缺低声呢喃着，爬起来，继续施展身法驰骋，追上前面的几人。
他起码还知道上界的基本信息，他撂挑子了，同队道友的境况会更糟。
………
北冕仙君不知使了什么神通，在仙城主城的一千里内，没有浓雾，也看不到穷方的石塑头颅，天空有日月轮转。
翌日。
朝霞洒在凄怆的大地，一轮红日初升。
内部凿成房间的擎苍木圆木，横七竖八停在片碎石地里，八九截之多。
参合宫弟子和临渠见景梁的修士，占了其中两截，男修女修分开。
内部房间长宽各一丈半，不算太狭小，可是气氛压抑无比。
陆缺抱膝缩在墙角。
“师弟…”李望蹲在旁边儿，倒了碗水递过来，“打仗哪儿有总是赢的？你也不是没有尽力，别跟自己过不去。”
声音落下，没得到回应。
庄不清看看陆缺，传音道：“仙君，别怪属下说话难听，这道坎儿过不去，往后还会更难，咱们已经经历过。对阵古元妖神的战争打不赢，一切都会重演，您会不断看到身边的亲友同门死亡。”
许久后。
陆缺回声道：“道理我懂。”
“咱们可以死，本代修士都可以死，但绝不能让这样的事一代一代延续，咱们再世重来，为得就是打赢这场仗，这话是您自己说过的。”
“移星仙君说的。”
“可您也是他。”
陆缺伸手压在脸上：“进入北冕仙城，触动许久前世的记忆碎片，我并不抗拒前世安排的命运，可是人非草木，师侄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没什么事，只是愧疚没能带他回到人间，遗憾没能看他走的更远。”
陆缺又开口和李望说道：“师兄，我没事。”
阳光正烈。
一身血迹的陆缺从擎苍木木屋出来，走到枯死树木前，靠着树干喘了口气，随即取出指北枝确定方向。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继续往前走。
得撑住…
而让陆缺意想不到的是，在仙城主城千里区域，仍会有冰雹降临，时间也和先前一致。
午时末冰雹停息，寒气收敛，队伍继续往仙城主城方向进发。
有了惨痛的前车之鉴，这次陆缺自己负责在前面开路，确定四五里内没有异常，才让后面的队伍跟着前行。
行进速度不快，也不敢快。
擎苍木圆木滚滚前行，轮转着北冕仙城的朝暮，很快暮色降临。
潮水般的红光从大地褪去后，烂漫的繁星占据了天幕，仙城寒气变得更烈，如一柄柄锐利的刀子划过人脸。
金丹境的修士靠修为已经抵挡不住，在外面暴露超过两刻钟时间，仙城寒气便能侵入其穴窍玄关。
队伍就地停驻。
不知还会不会再出现浊齿犬，擎苍木圆木四周的巡逻不可或缺。
苏寒衣等人身上有伤，便换实力稍弱一重的元婴中期负责巡防，有兰锦嫣、曹玉蓉、庄不清、何沉宗等。
陆缺跟相轲略微恢复，也参与到巡防任务中。
寒流翻卷，繁星满天。
一袭黑色素裙的相轲站在枯树旁，仰头看着天空，忽然惊异咦了声：“在这里竟能看到孔壬二宿。”
孔壬二宿是无虚海对应的星宿分野，因康回的出生地列宿群岛，还正对“孔”宿，所以在相轲很小的时候，康回就教她辨认这两颗星宿，肯定是不会认错的。
陆缺并不惊讶，接话道：“北冕仙城的碎片现在应该就在吴州。”
“原来如此。”
“我去别处看看。”
陆缺拎着断夜走过去，同时发散灵识向四周扫掠，仔仔细细地排查地面。
直行两三里，迎面遇到庄不清，他走过来道：“仙君，我忽然想起，穷方在古元神只中也属诡异一脉，雷法应能克制其天赋神通。”
“队伍中没有主修雷法的。”
“主修符箓可以雷符召唤雷法。”
这点陆缺当然明白，犹豫了下，按着额头道：“我师兄（李望）刚刚元婴，让他对阵相当于元婴圆满的浊齿犬，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庄不清顿住脚步：“再世重来，让属下敬佩的唯有二人，一是说书人前辈，他将分神置入幽冥，受封幽冥神只，这其实就是放弃了飞升之路，愿意永镇人间，如此大义，不得不让人佩服；二是参合宫宗主黎鸢，主持参合宫之初她不过化神初期，可仅仅数百年，就能让参合宫异军突起，盖过原来在五大宗排第一的九溪学宫…您说黎鸢，面对如今这种情况，是否会让李望参战？”
“会。”
“仙君也应该有此魄力。”
陆缺低头道：“怎么做，能保存最大的有生力量我也明白，可我师兄是人，不是棋局里让人摆弄的棋子。”
“慈不掌兵。”
“我宁愿自己去拼！”
庄不清一反常态的态度强硬：“仙君，在和古元妖神大战开始之前，您有死的资格吗？您身上那件至宝，不知耗费多少真仙性命才拼回来的，一死百了简单，可前代修士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陆缺沉默。
庄不清语气稍缓：“您该明白，您再世重来，就已经把自己当成棋子，压上一代乃至上几代修士希望的棋子。”
………
（看到上章章评，作者真有点无语，陆缺自己哪儿愿意当什么领袖，揣着乾坤化气壶苟几百年千把年，平平安安就飞升了，不比管这烂摊子强？
再者本书的绝大多数修士，修行也不以永生为目的。
小兵刘铁头都知道该背负责任，比命重要，何况修行几百上千年的修士？
例子很多。
不是很正派的虞嫣儿，面对疫娥具行疫甲，也会选择自爆。
没出场过几章的师叔张复远，照样为了青云浦后辈拼死。
咱们写的仙侠，有个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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