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深更半夜出车，王富贵的脸色不太好看，所以一路上非常安静，雷皓和徐镇阳也是闭目养神。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富贵叫醒他们道：“已经到了，我把车停在街对面的拐角，你们快出来了就给我电话。”
“这还有好几百米呢，你干嘛不走近些，停到围墙下头去。”
“不敢去，前些年在那边黑影里有个女工被人奸杀了，死得很惨，凶手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听一些开夜班车的朋友说，有时候走到这里会遇到一个白白的影子，好像那个女工在这里找什么东西，吓人得很，所以慢慢的就没什么人愿意晚上往这边跑了。”
王富贵这么一说，雷皓也想起来了，几年前是有这么个事。那个女工是从下面乡镇招来的，听说很漂亮，才来了几个月就出了事，家里拉了一大群人来堵住厂门要说法。事情闹得很打，听说市里都出面了，到最后案子没破得了，只好不了了之。不过那是行政部处理的，跟雷皓没什么关系，他也就是听个歌热闹而已。
雷皓转头，看见徐镇阳若有所思的神色，大怒道：“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个案子跟我可没有任何关系。那女孩出事的时候，我已经被调到市里坐办公室去了，而且当时已经结婚了，老婆管得那么严，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有那个胆也没那个时间啊。”
徐镇阳点点头，不置可否。
李染的门禁卡是管理者级别的，雷皓用它熟练地进入了厂门，既没有惊动熟睡的保安，也没有在监控中露出正脸。
雷皓看了看周围：“一年多没下来了，厂区还是老样子。我给你简单说一下啊，整个厂区分为四个大块，右下角是一分厂，也就是纺纱分厂；左下角是二分厂，主营业务是织布；左上角三分厂是做成衣的；右上角以前是片空地，后来建了四分厂，做一些箱包、玩具之类，量也不是很大。一二三厂应该都安排了夜班，四厂晚上是不开工的，你准备从哪开始查起？”
徐镇阳笑了笑：“进了大门，你就算完成任务了，随便去干些什么吧，我自己会去找一些感兴趣的东西。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也不要发短信，我自然会联系你的。”
“你不需要我陪着吗？我可以带路，如果你被发现了也可以帮你解围哦。”
徐镇阳没有再说话，突然身子一晃，整个人好像破碎虚空一样突然从雷皓眼前消失了。如果不是雷皓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几乎要怀疑身在梦中，所见一切皆是幻觉了。
夜风清凉，让雷皓很快冷静下来。
随便去干些什么？干些什么呢？他可没有徐镇阳那样匿踪的本事，厂里认识他的人也不少，万一被人逮住可是件很尴尬的事情。
远处传来一阵欢笑，是下了中班的女工们回宿舍休息了。雷皓灵机一动，女工宿舍那一块，不就是个隐藏的好地方吗？
一想到这里，雷皓的眼睛有点湿润了。
女工宿舍啊，男工们心中的圣殿，屌丝们眼中的天堂，雷皓在c城最熟悉的地方，没有之一。住厂的那几年里，雷皓几乎是一下班就守到女工宿舍楼区前吹口哨，弹吉他，品评美女，勾搭女工。
工厂里的大学生还是比较吃香的，何况雷皓长得也不差，又是在质量部门，所以只要一出手就鲜有失败的。锦和的江湖中曾经流传这么一句话，铁打的女工宿舍流水的雷皓马子，最风光的时候雷皓曾经同时交往过七个，从周一到周日各有安排，被称为时间管理大师，甚至被工会和纪委约谈过。
那段岁月，是难忘的岁月，是激情燃烧的岁月，是战斗的青春，是轻舞飞扬的青春。
再后来？再后来就遇上司明明了呗。那时候的司明明轻盈多了，也温柔多了，一段x疆舞彻底把雷皓迷得不要不要的，据说那一段时间女工宿舍里肃杀千里，哀声彻夜。
俱往矣，数什么什么人物，还看今朝。
从路边大树到隔离栏是五十七步，从隔离栏到水泥墩是十五步，从水泥墩到岗亭侧边是七步半。对于如何在不惊动保安的情况下潜入女工宿舍，雷皓早已有了成熟的攻略，就象在盟军敢死队里成功避开德军的视线一般，既刺激又充满了成就感，
现在只要在大树的阴影中等到人们都睡熟就好了，混进宿舍去之后，说不定能找到一个全组夜班的空房间，在香喷喷的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呢。
等了好一会，这条路上依然是人流不断，还有的女工回宿舍洗澡换完衣服，叫起同伴一起出来看星星的。
雷皓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大吼一句，已经很晚了，赶快都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不会休息的人是搞不好工作的啊。
他正在心情烦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工对着黑暗里惊喜道：“宋厂长，你也来住宿舍啊？”
接着，雷皓非常熟悉的一张脸渐渐出现在路灯下：“是啊，今天上新设备，太晚就不回去了。”
一群女工围了上来，各种赞扬声、马屁声不断，宋春艳温和地笑着、安抚着，那举重若轻的模样，不是熟悉的人绝对想象不到当年她也曾是在下面拍马屁的小女工之中的一员。
有个头发湿漉漉的大姐举手道：“宋厂长，我是三分厂的，我要举报，最近老有些男的趴到窗口看我们睡觉换衣服，我们跑又跑不过，抓又抓不着。象这样的，一楼宿舍没法住了啊。”
宋春艳眉头一皱：“又有这样的人渣了啊。”她走到宿舍围墙边，瞄了瞄方位，捡起块拳头大的石头奋力往里面抛去。
围墙里面应声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传来哀求声：“宋厂长，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们这一次吧。“
宋春艳大声道：“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学雷皓那个人渣窃玉偷香的，连躲的地方都一模一样，真没出息。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给我逮到，全厂开批斗会然后送派出所。”
里面的人大声地应着，接着几条黑影迅速地翻墙出来，飞也似地跑掉了。那矫健的身手，灵活的背影，让雷皓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的往事。
糟糕，有个如此熟悉自己的宋春艳在这里，只怕今天很难混进宿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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