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进来吧，别在外面杵着了。”林夜对站在门外的道人抬手，轻轻挥手示意。
陆离笑了笑，迈步走进去，融进这一幅美丽的画面。
道人一进来，孩子们的目光立刻投射过来，其中蕴含着好奇和稚嫩。
林夜嘴角一歪，想到一个好主意，登时高呼道：“孩子们，你们不是说想去外面听故事吗？这里可是有一位真道士哦，不妨向这位道长求问一番神鬼怪事，如何？”
此话一出，好似那火药的引线，一下子将孩童们眼中的光都点亮。
一个个小矮人纷纷翘首，眼含期待地看过来，但他们并没有急躁地跑来，也没有什么举动，只是静静看着道人，静静期许着。
偏偏是这样，最动人心。
陆离没有拒绝，只是轻声说了“好”，随后席地而坐，带起些许尘土。这一坐下来，才发现这些孩子的个子甚至还不及自己坐下来的高度。一个个衣着简陋，瘦骨嶙峋，那件件单薄的衣衫下仿佛全由骨头撑着。
道人的心，没由来地皱了下。
眼睛对上那一道道明艳艳的目光，陆离微垂眼帘，开始思索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踪迹。
一股悠然气息从侧面吹过，道人睁眼，侧目看去，是山鸡打了个喷嚏。
微微一笑，故事有了开端。
“咳咳，话说啊，在益州通外的古道上，古树茂密罗列两边，经由一村，村里人别的不供，却专门供养了那么一只山鸡……”
山鸡眼睛一亮，这好像是在说它啊？
孩子们可没钱去那些勾栏茶楼地儿听书，此刻陆离开讲，更是聚精会神，再者故事不差，兴趣更深。
林夜提着大包小包搁旁边站着，听着道人的故事，眼神时不时偏到山鸡身上去。听到细致处还会默默点头，仿佛若有所思。
故事娓娓道来，故事慢慢结束，直到陆离嘴唇停下翕动，众人仍然陷入那股韵味中，无法回神。
就连道人自己也有一些恍惚，不过是讲了当年与二爷的那一面相识，去年之事犹在昨日，转眼回顾却已逝了四年，怎能不叫人回味。
在道人自己都沉浸其中时，山鸡的声音回荡耳边，声音极小：“喂，小离子，你是说的我啊？”
陆离回头，微笑点头。
山鸡恍然，“你小子，还挺有文采的，把老子说的很厉害啊。”
道人方才的故事中，描绘山鸡都是用一些长串词语或成语，例如“英俊潇洒”、“九天显圣无上神鸡大帝”等等，深得二爷喜欢。
这时，林夜也缓过神来，在一旁意味深长笑道：“道长这故事好听，若是由二爷来讲，想必是更妙。”
陆离和二爷眉头同时一挑，这小子，好像觉察到了什么。
“好棒的故事，道长，我还想听一个。”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围坐的孩子们也很捧场，欢呼雀跃的样子即使脏着小脸也掩盖不住那心中光芒。
陆离抬手，欲要安抚孩子们，顺便想一想下一个故事讲些什么。
却有推门声响起，众人调转目光，向院子外看去。一位枯瘦的老僧提溜着一麻袋，犹如树枝般细小的手臂拖着袋子，袋子不知装些什么很是沉重，致使他步伐缓慢，显得吃力非常。
林夜见状，立马上前帮扶，只见刚刚在老僧手里仿佛千斤顶一样的麻袋，被小哥一手甩到了肩膀上。
林夜空出的那只手做了个单手合掌的姿势，“一灯大师，您年纪大了，就不要再外出务农了。时间久了，伤了身体，也让孩子们担心啊。”
那名枯槁老僧抬起头，用破烂僧袍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露出和蔼的笑容：“不干活哪来的吃食和收入啊，孩子们吃穿用度，可不能缺一点啊。”
“哎呀，都跟您说了，我每天都来，这些我会准备的。您好好待在院子里陪陪孩子们就好。”
“那可不成那可不成，怎么能尽叫林施主你一个人出力，老衲也得积攒一些德行啊。”
“哎哟……”
眼瞅着林夜还要喋喋不休，一灯扫视四周，发现陆离时眼睛亮了一下，急急忙忙道：“这位是？”
林夜这才住嘴，为两人相互引荐。
“哦，这位是陆道长，今日与我一同来院里给孩子们解闷的。陆道长，这位是一灯大师，这家慈幼院就是他建立起来的。”
“一灯大师慈悲为怀，收纳幼童抚养长大，功德无量啊。”
陆离十分真诚，甚至双手合十作礼，对于这种行善积德的真善人，道人从不会吝惜自己的热忱。
一灯嘴角轻轻掀起，苦笑道：“当时哪里想那么多啊，只知道老衲不收养这些孩子，他们就要饿死街头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哪怕老衲不去救，后来也会有善施出手。既如此，不如老衲先行一步。”
陆离心中敬意更甚，弯腰作揖：“大师善心天地可鉴。”
“只要有心，皆可为善。”
“受教了。”
一僧一道，真就好似论道一般在那里闲聊起来。
林夜无奈扶额，打断了两人，“两位，孩子们还饿着呢。”
老僧猛然记起什么，走上前夺过林夜手中的牛皮纸袋，紧赶几步往屋后跑。
边跑还不忘念着佛号：“阿弥陀佛，差点忘了，罪过罪过。”
这一幕落到道人眼中，只觉有趣，这位大师体内还是一个有趣的灵魂。
陆离侧头，低声询问：“哎对了，林夜小哥，我记得慈幼院不都是朝廷负责的吗？怎么说是这位高僧建立的呢？”
面对道人的疑问，林夜不住摇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南陈和北魏最近时有冲突，边境战争频繁，不时有些拖家带口的跑来洛阳。找得到工作还好，找不到的就得饿死，至于孩子，也只是晚死一些时日。”
“所以近来洛阳街头出现了许多流浪乞儿，更要命的是，朝廷有人出了昏招，将一大部分开支用度都调到军需方面。这其中的费用，就包括了慈幼院。所以，原先的慈幼院早就没了。现在的只是一灯大师依据旧址搭建起来的院子。”
陆离耐心听完，眼睛微眯，“这样啊。”
他的心中有了一些想法，只不过，得等有机会见到合适的人才能慢慢道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了道长，我记得你很会做饭啊，给孩子们露一手？”
这时，林夜又提出个建议，嗯，是个好建议。
诚如一灯大师所说，有心皆可为善，自己也行。
念及此，道人默默把袖子挽到胳膊肘，侧目看向山鸡：“二爷，怎么说？”
山鸡咯咯咯几声，大致意思是——该让这帮孩子尝尝我们的手艺。
陆离嘴角露出笑意，二爷从不让他失望，只是唯一可惜的是下午回不去了，苦了等候在小楼外的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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