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
晨辉下，一个翠色衣裙的女子缓慢向某个村庄走近。
在走到村口处，她发现村口的石墩后面，站了五个人，在意识到被发现后，都佯装淡定地走了出来。
“羽儿决定留在这里修炼，我们先回悯生复命吧。”苏屏脸上挂了一个淡淡的笑，看上去很平静，没有任何伤心或是不自然的痕迹。
众人松下口气，脸上逐渐有了笑容。
“既如此，我们便回去吧。风神庄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处理呢……”想到那些日常事务，风子初脸上露出不情愿来。
“像你这般的纨绔子弟，不都是赶着回去逍遥快活吗，倒装得一副劳心劳神的样子。”乾仪笑话他说。
不等风子初反驳，青奕先开口道：“我庄里的管家前些日子还在说专门给他研制丹药呢。”
“为什么啊？”水月心问。
“听说他在庄里没日没夜的处理公文，都以为他脑子坏了呗。”
青奕说完，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水月心发现独独苏屏脸上的表情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她明明在笑，却不达眼底。
回去的路上，水月心寻了个空档把苏屏约了出去。
“是不是……清羽出事了？”水月心问。
没有得到苏屏的回应，水月心继续说：“为什么清羽要留下来修炼，她为什么不跟你一起回去，还有墨鳕，你把墨鳕也留下了吧。”
“你猜的没错。”苏屏回应道。
她漠然的态度把水月心惹急了，声音也拔高了一个度，“苏屏！清羽留下了，我们回宗门了，你就成孤家寡人了，你为什么还能这么淡然？”
“月心，很多事情非人力所能掌控，天意如此。”苏屏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脸上仍旧挂着淡然。
“哪有这么多天意，她是悯生的内门弟子，你们背后有三尊，有神宫，还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水月心越说越气愤。
“月心。”苏屏忽然严肃起来，一双锐利的眼睛定在水月心身上。
“你……你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心、心虚吧……”水月心害怕地后退了两步，话也说得不利索了。
对方可是苏屏，她的手段也才刚领教过，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呢。
“你长大了，比以前更有担当了。”一晃都快过去五年了，没想到当初只会在背后耍小聪明，贪生怕死的人，如今也成熟了。
“月心，蓬莱岛不适合你，留在悯生吧。”
面对苏屏突如其来的邀请，水月心怔愣在原地。
“你这是……什么意思？”水月心问她。
“可愿拜入我门下，成为我的直系弟子？”苏屏问。
“苏屏……哈哈……苏屏……你吃错药了吧……”水月心语无伦次地看着苏屏。
直系弟子关乎悯生根基，未来可是有资格成为三尊继承人的，虽然悯生每年都会招收很多弟子，可千年过去了，裘褚门下有五人，澜子廷门下唯有一位，隐心更是五年前才把风清羽和苏屏纳入门下。
现在苏屏如此轻易地便要招她为直系弟子，不免让水月心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有怀疑。
“月心，这是你最后活命的机会，你心里应该有数吧。”苏屏也不绕弯子。
“你……”水月心十分震惊，蓬莱岛的事，她也是前些日子才确定的，为什么苏屏会知道。
“对于天机处来说，这不是秘密。你也应该早有察觉吧，只是难以接受才会骗自己。”
如苏屏所说，她很早以前就发现过些蛛丝马迹，只是碍于身份和立场，不能深入追查。
“为什么救我？”水月心不明白，苏屏一直看不上她，为什么在如此敏感的时期愿意救她。
“是羽儿希望我救你，我相信她的眼光。”苏屏回答。
风清羽！
当初也是因为有她的举荐，自己才能成为疆城之行的一员，生死关头也是得益于她的帮助，自己才能活到现在。
“我要拜她为师！”水月心脱口而出。
苏屏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当买菜呢，还同我讨价还价。再者说，你资质不足，羽儿的修炼方式不适合你。”
回到悯生，在禀明疆城的事情后，苏屏顺便向裘褚提出了收水月心为徒，但被裘褚压下了。当晚，裘褚便将苏屏唤至长生殿。
“拜见掌门。”苏屏恭敬地行礼。
“屏儿，你是聪明人，这种时候，明哲保身的好。”裘褚明显对苏屏白天的行为不满意，看苏屏的眼神也带着威慑。
“师伯，我收水月心为徒，主要有两点考量，一是水月心善于料理事务，也知晓怎么走动关系，将来对悯生的内外事务料理都有帮助。二是蓬莱岛的血雾，只要我们得到法诀，既能唯悯生所用，也能找到破解之法。”
对于苏屏的理由，裘褚明显对后者更感兴趣，血雾的存在，一直是他心里长久以来的石头，如果保下一个水月心能得到血雾的秘法，对于悯生来说，不失为一笔好生意。
“可你为何执意收她为徒？”裘褚不明白。
果然问到了这个，苏屏眼神闪烁，深吸了口气，把反复思量过的理由说了出来。
“水月心出身名门，对于各门派之间的关系以及尺度拿捏的很好，将来对于悯生的发展有益处。”
“苏屏。”裘褚一挥长袖，令人窒息的威压席卷着苏屏，他瞪着苏屏说：“我要听真话。”
纠结过后，苏屏重新跪下，道：“羽儿希望她拜入我门下。”
“清羽？”裘褚糊涂了，风清羽又是图什么。“你们姐妹俩儿，真是……不让人省心。”
“求师伯成全。”苏屏再次拜礼。
见苏屏态度坚决，裘褚无奈地叹息道：“我拿子廷没办法，拿隐心没办法，现在拿你们俩儿也没办法。”
听他这么说，苏屏终于松了口气。“师伯宽心，有我在一天，悯生就不会改姓。”
“我信你，但心中仍有顾虑。”说着，裘褚拿出一个玉瓶交到苏屏手里，“这是破厄丹，我要你发誓，一旦发现水月心有二心，立即处死。”
玉瓶冰冷的触感从手心一路延伸到苏屏心里。裘褚信不过水月心，自己又何尝信任水月心呢。让她吃下破厄丹也好，只要她的性命拿捏在自己手中，就不用担心她会背叛。
“清羽为何不回来复命？”裘褚问。
“她……”苏屏看着裘褚，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把疆城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苏屏！”裘褚听完十分生气，一掌落在旁边的茶几上，茶几顿时化为齑粉。“你好大的胆子！”
裘褚指着苏屏，气的差点背过气去，“清羽才多大，你竟让她越级晋升！如今……如今还走火入魔了……”
“我……”裘褚抬起手，作势要拍向苏屏，但手掌举着，却迟迟没有落下。
冷静下来后，裘褚板着脸冷声质问：“为何不找我和子廷求助？”
“师叔已倾尽全力开启了人界的阵法，短期内无法再运功。”苏屏说着，瞥了眼裘褚，见他的脸又阴沉了几分，硬着头皮继续说：“至于师伯，您短期内应该有大动作，所以……”
听罢，裘褚忽然笑了起来，连连鼓掌，“好啊、好啊……不愧是隐心的徒弟，跟你那不服管教的师尊一个样，事情做得都这么漂亮。”
“师、师伯……”苏屏僵直身子站着，想再次跪下，又不敢动作。
这次做的确实出格，一连在人界和疆城开启了两个上古阵法，还搭进去了澜子廷和风清羽，万一仙界局势再次变化，悯生会十分被动。
“师、师伯……其实我，在悯生留了个人……”苏屏试图让裘褚心里舒坦些，把自己当初在悯生的布局也和盘托出。
对苏屏的想法，裘褚没有多大表示，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要是……要是师伯觉得冒险，可……”
“子廷明日大婚。”裘褚打断了她的话。
苏屏不明所以地看向裘褚，尚在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裘褚便言明了。
“我知晓你二人的事。”
听完，苏屏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寒气从头往下，将她整个人都冻住。苏屏无法想象，裘褚说的，是不是她此时所想到的事。
作为掌门，他会怎样？为了悯生的名声，杀了自己？
“活了两千多年，不曾想会在你二人的事情上犯糊涂。”在看到苏屏对自己的信任后，裘褚忽然就豁然了。
自己爱护两个师弟，为什么就不能爱屋及乌，爱护他们的弟子和恋人呢。
“世间万物皆在改变，非人力所能左右。一如先祖们无法料到仙魔两族会敌对，我无法预料到子廷会心动，你们这一辈也无法预料到将来会怎般……”
有时候了悟只在一念之间，没有任何征兆。裘褚多年的心结，在这一刻忽然被打开了。
成为悯生掌门的那一刻，他倾尽所有去壮大悯生，让悯生成为仙族之首。爱护自己的羽翼，谨言慎行，不敢有半点差错。
可多年来的经营，在隐心重新出山，澜子廷眼里出现情欲的时候开始出现裂痕。
隐心曾经与魔族的牵扯是无法抹去的，澜子廷向往俗世的情感也是无法封闭的，他自己对光大悯生过度的执念也是无法忽视的。
越是希望其纯洁，不容玷污，越会适得其反。因为他们有过去，有情感，所以就会有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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