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跟江二到雪地里刨鸡去了，江老汉也出门找了把扫帚开始扫雪。
江老三领着小山小龙去了另一间偏房，说是要带着孩子补觉。
他都二十好几了，因为家里穷，一直也没讨到媳妇，成天就跟这两个小崽子打在一处。
江二媳妇起身瞅了一眼在刘雪兰怀里吃奶的小女娃，嘴角挂着憨憨的笑意。
“小家伙，这吃奶的劲儿，可真足，看得我都想吃上一口。”
话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记。
江老妇刻意板着脸骂嚷：“你个虎娘们，呆头呆脑，这玩意给你吃，你吃么？”
“阿娘~”江二媳妇跺脚。
“都说我傻，我看都是被你给打傻的！”
刘雪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老妇也差点没绷住。
“去去去，把剩下的那点小米熬了去，多大人了，整天没羞没臊。”
推着她走了出去，随着门帘煽动，偏房里一时陷入了安静。
刘雪兰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沉淀了下来。
她低下头去，细细观察女儿的小脸，眼泪不觉又要奔涌而出。
可有了婆婆之前的话，她不会再轻易哭出声了。
“闺女，娘跟你保证，只要我在的一天……”
小女娃的嘴巴突然放松，微微半张着，再一细看，竟是睡过去了。
女娃：瞧这家伙给我累的，当真是使出吃奶得劲儿了。
屋顶上传来了江老汉扫雪的声音，院子里，刨雪的江大跟江二喊起了号子。
“嘿咻嘿咻……”
要是没有及时清扫，这雪厚得估计连房子都要淹了。
厨屋里，一会是锅碗瓢盆落地的声儿，一会是江二媳妇龇牙咧嘴的呼痛声。
江老妇提着裤子缩着脖子，从茅厕一路小跑着回来。
“个败家的虎娘们，又打碎了我几个碗啊！”
匪徒半夜来袭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在江家留下任何阴影，或者说，如今的局势，使得他们不得不暂且将其忽略。
突然，一个瘦高的身影，从堂屋后门，擦着墙钻了出去。
身后，貌似还背着一把破旧的弓箭。
雪好不容易停了，眼看着家里日子没了下顿，江老三决定进山。
虽然他清楚地知道，收获的可能几乎为零，但总有那么一丝不甘心。
冒点险也无妨，要是自己真发生了点啥意外，正好给家里省了口粮。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一把扫帚就向着自己飞了过来。
“老三，你不要命了！”
江老汉趴在屋顶上嘶吼。
“趁你娘还没发现，快点给我滚回来。”
江老三嘴角抽搐，再抽搐。
你觉得我阿娘是个聋的？
这么喊，不发现才怪。
下一刻，江老妇的斥骂声就铺天盖地而来。
“江老三你个不孝子，敢再走一步，老娘折了你的狗腿……”
偏房里刚被哄睡下的小山小龙齐齐趴上了窗。
小山：“阿奶为什么会说三叔的腿是狗腿？”
小龙：“大哥你忘了吗？阿奶还时常唤我们狗崽子来着……”
接下来，就是江老三被江老妇拎着耳朵在雪地里奔走的场景。
江老妇手下丝毫不留情，一边拖还一边骂道：
“是不是没给你讨媳妇，你他娘就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了？山里多厚的雪你不知道？埋三个你都绰绰有余……”
将人拖进了堂屋，这才停下来喘气。
江老三将心一横，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阿娘跟爹年纪都大了，大哥二哥也有家要养，家里就我一个闲人，我不上山谁上山？再找不到点吃的，说不定明儿我们就饿死了！”
江老妇的手，不由僵在了半空，喉间也哽了一下。
“傻小子！”
抹了抹眼睛，她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来。
“放心吧，我跟你爹都商量好了，等吃过早饭，我跟你爹去趟镇上……”
“去镇上？那跟进山有什么区别？”
将老三蓦地抬头，打断了江老妇的话。
眸子里有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惊恐。
如今整个小泉镇的人，想走走不了，留下来的只有挨饿等死，有些人为了活命，烧杀抢掠不说，实在饿极了，连人都吃。
白茫茫的雪地里，已经留下了不少尸骨。
说是人间炼狱，也一点点不为过。
何况，还有随时遇上匪徒的危险。
村子里去过几个人，却都没见回来过。
他说什么都不能让自己年迈的爹妈去冒这个危险。
江老妇将他一推，转身的同时，两颗浑浊泪珠砸在了地上。
“你个傻崽，我跟你爹都一把年纪，早就活够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江老三直接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大哥二哥，阿爹阿娘打算去镇上了……”
……
屋内，刘雪兰下意识拿手捂住了小女娃的耳朵。
低头去看，小家伙似乎已经醒了，正睁着眼溜溜的眼睛，砸吧着小嘴。
说也奇怪，昨儿夜里那么大的阵仗，小家伙也是不哭不闹的，就像没听见一样。
会不会，是耳朵有什么问题？
刘雪兰将她翻过来翻过去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小女娃被翻到晕头转向。
在心里一阵嘀咕：我耳朵好得很！求放过好吗？
就连堂屋那边说话的声音她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大概是用力鼓劲儿的缘故，身下突然咕噜咕噜响了两声。
小女娃眉头一皱，脸上出现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完了。
拉了。
虽然身体是个奶娃子，可里面住着的灵魂，却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女性。
让她吃奶就算了，现在竟然，还面临着要被人擦屎擦尿的处境。
很丢人的好吗？
努力夹紧了双腿，但着并未起到任何反抗的作用。
刘雪兰一只手就将她的两只小脚给提溜了起来，一边擦拭，一边轻笑了一声。
“多大点人呀，还知道害羞了？”
就在小女娃一脸生无可恋放弃抵抗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那支臭笔毫无保留的嘲笑声。
“哈哈哈，这是老子能看的吗……”
女娃骂骂咧咧出声，发出的却是一连串婴语。
……
“臭笔，这家没粮食了，快过来，我要画大米！”
战术性转移话题。
没一会儿，刚给小女娃换好戒子的刘雪兰突然惊呼出了声。
“阿娘，江大，你们快来看，天上下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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