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淑女，不知道什么事儿这么好笑，不妨也说与本宫听一听？”
流萤踹门的动作力道很大，门板重重的砸在腐朽的墙面，门板的棱角在腐朽的墙面上落下一道很长的痕迹。
断断续续，又坑坑洼洼的。
容淑女嘴角的弧度还没有收敛，脸颊上成片的泪水也还在往下落。
只是她的心却是宛若沉到了谷底。
柳浅浅就这么站在门口，站在她的面前，不仅丝毫没有传闻中吐血的症状，甚至脸颊上还泛着红晕，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流萤的眼神并不友好，她瞥了屋内的三人一眼，便走到一侧，给柳浅浅让开了位置。
柳浅浅便是站在门口，并没有急着迈进贡水阁的大门，而是细细打量起了这处冷宫。
容淑女就这么注视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泪水也不再涌出，整个人有些失神。
“怎么瞧见本宫，就不笑了？”
柳浅浅又是轻声笑着，话语轻柔。
她不急不缓的朝里面迈了一步，视线便是落在容淑女的身上，又是问道，“看来本宫来的，有些不合时宜，倒是坏了容淑女的兴致。”
冷宫之妃，何谈兴致？
只是嘲讽罢了。
流萤见着颇有些呆滞的三人，脸色也是冷峻，“见到婉皇贵妃，为何不跪！”
听见流萤的训斥，屋内两个宫女立刻面朝柳浅浅，话语干涩，神情紧张，却仍是叩拜了下去。
“奴婢……奴婢叩见婉皇贵妃，娘娘千岁，娘娘千千岁……”
“奴婢……参见婉皇贵妃……千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两人的话语错落，却在这样的一个小院里回响。
容淑女如梦初醒一般，她垂下眼眸看着下跪的两个婢女，又复而抬头看向柳浅浅，只是站着，也没有行礼，而是问道，“你知道是我？”
柳浅浅没有计较容淑女不曾行礼这件事，而是拦住了要发难的流萤，看着容淑女莞尔一笑，“除了曾经的容妃娘娘，本宫却是想不到还有谁，能在昭和宫，内务府，尚衣局这样的地方，通通埋下了自己的人。”
容淑女听了，脸上的神情莫名，好似笑着，却又比哭更加丑陋，“好……好，敢情这么多天，你都在演戏给我瞧？”
柳浅浅仍是轻笑，“也就五、六天而已，比起屈打成招，本宫还是更喜欢诱蛇出洞。”
容淑女抿紧了唇线，问道，“你什么时候察觉的？”
“你自以为藏到很好，可是要做的事情多了，要动的人就多了，”柳浅浅不急不缓的说着，看着容淑女的眼神却半分怜悯都没有，“自然露的破绽就多了。”
容淑女的一双手紧紧的抓着小腹前的一处布帛，她身上的衣服崩的很紧，几乎布满了一条条褶皱，她咬了一下舌尖，又是问道，“我的破绽是什么？”
柳浅浅的眉梢微扬，眸色也是若有所思，话语轻飘飘的，不甚在意的模样，“那可太多了……”
容淑女皱紧了眉头。
柳浅浅嘴角一勾，抬起手掌，逐个指尖轻轻点着，一边点还一边细数着容淑女的破绽。
“内务府的小高子，能说会道，机灵乖巧……”
“本宫记着，去年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站在送赏的队伍末尾。”
“他对锦缎布帛熟悉的不得了，一匹一匹，如数家珍，寻常人还要上手一摸，而他却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辨识。”
“本宫就常常在想，这么一个嘴甜、机灵、又聪明的公公，怎么半年多的时间，还是得不到赏识，还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人呢？”
柳浅浅忽而轻笑，“这属实不该啊。”
容淑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脸上的神情也有些落败的惆怅。
柳浅浅却没有在意容淑女的神情，仍是缓缓说着，“所以本宫就想，若凭他的本事，要是想往上走，想来也是轻轻松松的事，半年的时间，怎会没有丝毫的进益？”
“……只有一种可能……”
容淑女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接过柳浅浅的话，轻声说道，“只有一种可能，他只有面对婉皇贵妃时，才展露才能，想要被重用，只想被婉皇贵妃重用……”
话说到这里，已是明了。
小高子明明有能力往上走，却始终甘愿在内务府默默无闻，而只有当面对柳浅浅的时候，才会展露才能。
这样的人，如若不是从前相识有恩，便只可能是受人指使了。
柳浅浅闻言轻笑，也是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世上，断然没有无端的好意。”
容淑女睁开眼，“就算如此，你又如何知道新裁的衣服有问题？”
柳浅浅一声轻笑，“你这么问，倒是我有些高看你了。”
容淑女脸上的神情僵硬，唇线紧紧的抿在了一起。
柳浅浅也不为难她，慢悠悠的说道，“除了新裁的衣服，你还有其他动手的可能吗？”
容淑女没有说话。
柳浅浅却自我反驳了一些，手指点在自己脸颊上，恍然大悟，“是本宫忘却了，也是有的，比如……你让林贵人安插在昭和宫的那名宫女？”
“只是可惜，那名宫女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已经被本宫下令，杖毙了。”
她的话语轻柔，神情满不在乎。
容淑女却好像被触怒一般，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你……”
柳浅浅瞧着她愤怒的神情，脸上也是有了同情，“只可惜，昔日的容妃娘娘被困贡水阁，折了一只手，一只耳朵和一只眼睛。”
“可惜了，你在这贡水阁中，没有耳朵没有了眼睛，就只能听见一些……本宫想让你听见的事情。”
“昭和宫闭宫，贵妃娘娘病重，时日无多了……”
“你故意叫内务府的人三番五次到昭和宫传话，一来是想试探本宫的病症，二来也想用选秀的消息刺激本宫一番吧？”
容淑女绷着脸色，隐约可以听见齿根摩擦的声音。
“可惜，你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本宫痊愈，出席家宴，甚至皇上为了本宫，添置皇贵妃的位份。”
柳浅浅眉眼弯弯，“那时的你，听见这样的好事，该是气坏了吧？”
容淑女眼睛又是轻轻闭上，再睁开时已是满眼的忿恨，再也没有从前那般温和的和事佬模样了。
“所以你是故意的……”
“所以你是故意把所有的布帛锦缎都据为己有……”
容淑女也不蠢笨，听见柳浅浅的这些话，她很快就理清了脉络。
柳浅浅本来亲自来此，就是为了做一个了断，自然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所有的布帛锦缎都被昭和宫收了下来，除了本宫的衣裳，便是大皇子的……”
“容妃娘娘真是恩怨分明。”
柳浅浅的一声轻笑，眉眼间亦满是嘲讽。
“你把秦氏的遭遇全都怪在本宫身上，想要为秦氏讨个公道，却也不想再伤害她的孩子了。”
“你们二人，可真是姐妹情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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