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科旁边的禁闭室已经拆掉了，在这土地上又新建了一栋三层的办公楼。
羁押室，审讯室，武器库，都已经搬到了新房子里，各部门的分工，也更加明确。
保卫处的牌子，悬挂在新楼门前，门口的进进出出的人员，见到走来的江德福，都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江德福的到来，受到了一众老职工的热烈欢迎，其中不乏有研究所的老部下，看到老领导进门的一刹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江代表~！”
喊声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瞬间在办公楼里激起层层涟漪。
“哎呦，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还真是江副主任。”
研究所的老人喜欢喊代表，因为刚进厂时，江德福的身份就是军代表。
后面和李学武两人搭配，直到后面G委会的成立，军代表成了副主任，保卫科的人也就习惯了称呼他为主任。
也是厂里的实权人物之一，和李主任的关系，那跟别的军工厂的驻厂军代表，完全不同。
老人都知道，那段时间，厂里宛若定海神针，任凭外界风吹雨打，内部依旧保持巍然不动。
江德福从来没有想要抢夺什么，能够回到部队，回到海军，重回那片深蓝，才是他的最高理想。
他和李学武共同携手，保证了红星厂的秩序，直到离开前的那一刻，大家也知道他回到了海军。
“休假回来，正好看看大家~！”
“看样子还不错，这新楼看着是气派，比以前，也宽敞多了~！”
打量着小楼的内部，江德福十分感慨，办公面积的扩大，人员的增多，哪怕离开这些年，依旧还带着一丝部队的作风。
漫步在办公楼中，江德福细细打量着每一处细节，当初天冷时，办公室还得靠生炉子烤烤火，现在每间办公室内，都配上暖气片了。
水磨石地面光洁如新，走廊尽头的宣传栏里贴着最新的安全守则，会议室里摆放着锃亮的会议桌。
虽然办公环境焕然一新，但他仍能从某些细节里捕捉到熟悉的气息，墙上依旧悬挂着出警时用的黑色橡胶辊。
公告栏里的值班表还保持着军事化的排班风格，就连办公桌上的暖水瓶，都还是当年那种印着红五星的老式样式。
和跑过来的老熟人、老部下们一个个握手，因久别而生的陌生感渐渐消散，能这么受到欢迎，可见自己在这里的工作经历，还是被大家所认可的。
至少在这个厂里，他也留下了自己的印记，无愧于军代表这个职位，也无愧于李峰的信任。
如此这般想着，心头进厂时的那一丝迷惘也被冲淡了一些。
“江副主任~！”
“好啦，我现在可不是副主任咯，大家好好工作~！”
跟众人寒暄了片刻后，江德福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除了部队以外，也就这么个充满着人情味的军工厂保卫处，是他人生这段记忆中最难忘怀的。
“老江~！”
楼上的办公的李学武，可能是听到了楼下热热闹闹的动静，也可能是收到了值班室打来的电话，下楼和老伙计碰了面。
正沉浸在回忆中，楼梯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速度，数年后依旧是这个熟悉频率
江德福抬头，正对上李大疤瘌的好奇的目光。
这一场久别重逢，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多年的默契在这一刻尽显无遗。
“条件是真不错诶，这暖气烧的，煤添了不少~！”
办公室里，江德福脱下来了军大衣，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这间办公室，如果不是他回到了海军，恐怕现在就就是他在里面办公了。
该说不说，是真舒服，特别是再一想到，自己拼了命的想要回到海军，结果是回了，但回到了潜艇里，再看这里的工作环境，简直是自讨苦吃。
“不错是不错，但我，羡慕你啊，我们这身军装，也就只能穿到今年了，年底就得脱下来了~！”
陶瓷杯泡了一壶茶，李学武把茶杯送到了江德福面前，也坐在了沙发上，脸色有些苦恼，牵动额头的疤痕后，就显得有些狰狞了。
江德福身子往前倾了倾，端起茶杯暖起了手，一脸疑惑的看向了李学武，询问道。
“什么情况，厂里要转回国营厂了？”
部队在精简人员，这点江德福还是知晓的，但他没想到，有那么多杀手锏的红星厂，也会回归到地方上。
“不是，年底开了一个会，征询意见，关于全体厂矿国营单位的保卫部门恢复经警这方面，也包括我们这种军工单位，今年底可能得换一种说法~！”
“经警~！”
“那不是老早就有了么，顶多算换一个名头吧？”
江德福抿了一口杯子中的茶水，脑袋里开始思索，只是换一种说法，人还是这些人，那就换汤不换药了，以前也有经警，只是被部队给取代了。
“但这身军装，我们今年年底估计就得脱下来了，听说得换上公安那边的制服，京城要最先施行。”
“最重要的是，得受公安机关和所在单位的双重领导~！”
听李学武说道这里，江德福逐渐就听明白了，名字的改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从厂垂直领导，上面多了个管理部门，而且领导权限，大概率，划到了公安那边。
“经费这块呢，公安那边，应该没那么多钱，养这么多人吧？”
如果是全国，都这么改，江德福算不清公安得增添多少这样的编外警员，但财政支持上，肯定背不下这么大的包袱，至少得涉及到数十万人了。
不是江德福看不起公安，而是公安队伍从他接任保卫科，那时就打过交道，从那时候就一直挺穷的，经费划拨不足，真不如厂里的保卫部门福利待遇好。
退伍转业的官兵，一直以来，都喜欢来红星厂这样的大厂，也不愿意转入更适合他们的公安队伍。
“问题就是出在这里，经费问题，依旧还是厂里自行解决，但领导权限，划到公安那边了~！”
李学武也不是当初稚嫩的退伍兵了，从保卫干事一路升迁上来，视野早就开阔了。
“这是借鸡生蛋呐，外面的治安环境，现在到了这种地步了？”
江德福听的都愣了一下，公安养不起，让厂里发工资，这等于是养着公安的编外警员，但又剥夺了厂里大部分领导权，保卫部门岂不是两头不讨好。
如果按照李学武说的，只有一个可能，社会治安方面出现了问题，公安队伍的人员出现了严重不足，这才不得已，把这些国营厂的保卫部门，收拢进公安队伍里，以解决人手不足而产生的问题。
以往，轧钢厂的时候，保卫科还会帮着分局，或者附近派出所，维持片区治安，抓捕小偷小摸什么的。
后面两者分割后，红星厂转为了军工厂，工作重心转移到了厂内，以保密工作为重心，顺带维持秩序。
看来，像红星厂这样做法的其他单位也并不少。
毕竟，协助公安去破获地方案件，功劳表彰也拿不到，最多也就是奖状，口头表扬之类，出厂办案的保卫人员可能还会遭遇危险。
拿自己单位的人，去帮别的单位办事，人也落不着实惠，再好的关系，时间长了，单位领导也会厌倦。
可能，这才导致，上面出台了这个决定。
“回城知青，进城的盲流，是多了许多~！”
“唉，打架的，偷盗类案件明显增多，治安比以往是差了些。”
“效益好点的，像咱们厂，好歹还有经费，采购了三轮摩托车，派出所可没有，他们现在还是自行车，顶多是骑摩托，或者侉子。”
李学武苦笑了一下，不论哪个厂的保卫科，对比派出所那点寒酸的经费，那都是挺“肥”的，人家那边是挺眼馋他们保卫的装备。
但偏偏剥离了厂里大部分的管理权限，改为地方公安管理，显得他这个保卫处的处长，确实里外不是人。
看着情绪有些难受的李学武，江德福笑了笑，还好，他离开的早，轮不到他头疼，这样的改变，一年两年可能没事。
但时间长了，就算领导不吱声，下边的职工也会颇有怨言，一旦面临消减经费开支，消减福利待遇，那手底下的保卫员们又不干了。
“问题总归会解决的，有李主任在，你也不用担心，又不是真成外人了，这事儿，要不找他商量商量？”
“咱俩一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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