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白观察着妈妈的脸色。
妈妈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摇了摇头，没当一回事儿地说：
“说什么呢！辞了工作，家里的房贷怎么办？家里的生活费和你的生活费怎么办？”
“妈妈虽然工资低，但是好歹能把家里一个月一千七的房贷交了。”
她吃了一口菜，给詹白夹了一块鱼肉：“吃这个！你不是说你最爱吃酸菜鱼了吗？也不见你挑！”
詹白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把银行卡的余额给妈妈看最有用。
于是，她把手机银行卡的页面，推到了王晴的面前。
王晴看了詹白一眼，“干什么？”
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手机页面，顿时愣住了。
她浑身就像是被定住，眼睛死死地盯着余额。
心中开始一个一个地数。
个、十、百、千、万、十万……
王晴眼睛瞪大，手颤抖地按住詹白：“白白！你的钱是哪儿来的？没有……没有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吧？”
她感觉自己都快要无法呼吸了。
这是王晴这一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
她甚至觉得她自己在做梦。
这……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钱呢？
詹白反手握住妈妈颤抖的手，看着妈妈的眼睛，认真解释：
“我抖音账号不是有四百万粉丝吗？这是一些广告商家找到我，我帮他们打广告，他们给我付钱。”
“这一次姐姐找我回来，就是女主角的老板找我拍广告，广告费还有八十万。”
詹白的声音镇定。
让人不自觉地安定下来。
王晴突然觉得很奇怪。
她和自己女儿的身份似乎对调了。
她看着被自己女儿握住的手，莫名感觉有一股力量从女儿的手中传递到她的身体里。
王晴收回手，突然盖住面颊。
她的手上满是一条条的皱纹和老茧。
这是长达二十多年的生活在她手上刻下的痕迹。
詹白看到了妈妈颤抖的双肩，以及指缝中溢出的水珠。
妈妈哭了。
这个丈夫在外地打工，以女人瘦弱的肩膀撑起整个家庭的女人哭了。
詹白垂下头，发现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
一点眼泪砸到了碗里，沉入白花花的大米饭里。
詹云抽着纸巾，递给詹白。
詹白接过来的时候抬起头，发现詹云的眼眶通红，但她的脸上带着笑容。
王晴就这么捂着脸颊流泪，直到十几分钟后。
她拿着纸巾擦干脸上的泪迹，对詹白说：
“你有本事了，妈妈比谁都开心！”
“但是这钱……是你自己的钱，你自己好好存着生活！”
“别管我们！”
她的眼珠被泪水浸泡，黑亮黑亮地瞅着詹白。
莫名地，詹白想起了从前。
那个时候在农村，他们一家人还没下城市生活。
妈妈在家里的衣柜里给她找小裙子，看到她调皮的时候，打她的屁股。
那个时候的妈妈多年轻啊。
乌油油的黑发，没有皱纹的脸颊，一双与现在一样漆黑透亮的眼眸。
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一个美人。
现在，风霜斑白了她的头发，岁月的冷风吹皱了她的脸颊。
只有一双眼睛在残酷的时间里，坚持着对孩子们的爱意。
“可是我希望爸爸妈妈能够轻松一些。”
詹白唯一庆幸的是，她在年轻的时候赚到了钱，能够报答爸爸妈妈。
她怎么可能会看着爸爸妈妈继续在艰苦的生活里挣扎。
王晴的眼睛里再一次泛起泪花，她有些哽咽：
“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我们白白……”
“一直是一个好孩子！”
王晴突然泪崩，她说：“妈妈希望你能好好生活，就算是你爸爸，他也不会同意……不工作，让你来养着我们……”
詹云沉默地为王晴抽着纸巾。
王晴有些手足无措地擦拭眼泪。
她突然想起了这一回事儿，她有些高兴地掏出手机：
“给你爸爸打电话……怎么忘记告诉他了……他女儿有本事了……”
电话拨通。
很快响起了一个男声：
“喂？”
“今天没上班？”
王晴吸了一口气，平稳自己的语气。
“刚刚才下班，从昨天早上三点多干到现在，腰有些痛。”
爸爸对妈妈说的话，从来没出现过与詹白的对话中。
他从来不跟詹云和詹白讲述他的辛苦。
詹白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
“给你说个喜事儿！”
王晴说。
“什么喜事儿？”
“白白她能挣钱了！”
王晴屏住呼吸，期待詹兴的反应。
电话那头的詹兴沉默了好久。
他声音有些沉闷：“让詹白好好上学，这个年纪人家都在大学里玩儿，她挣什么钱？”
詹白咬住自己的指关节，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王晴又说：“你以为白白跟你一样卖苦力啊？白白在抖音上有四百万粉丝，打广告赚钱！十天赚了几十万呢！”
说出后面具体钱的数字的时候，王晴压低了声音。
电话那头的詹兴又沉默了。
过了好久好久，就到詹白以为电话都像是被挂断的时候。
詹兴的声音又响起：
“詹白……好啊！这样好！”
“不靠卖力气赚钱轻松！”
“也是我没用……”
才不是。
爸爸才不是没用的人！
爸爸最厉害了。
詹白很想说什么，但是夺眶而出的眼泪和哽住的嗓子眼儿让她开不了口。
“你瞎说啥呢！”
王晴看着詹白哭得厉害，急忙说：“都把白白惹哭了！”
电话那头的詹兴愣住了：“詹白回家了？”
王晴说：“是啊！白白和我们这儿一个老板签订了打广告的合同，人家还要给她八十万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杂音。
詹兴似乎碰碎了水杯，他一直给别人说：“对不起！对不起……”
几分钟之后，电话那边才恢复安静。
詹兴说：“那么多吗？”
他没见过那么多的钱。
八十万有多少呢？
詹兴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就是发工资的时候。
有时候卖力干了一个月，老板给他发了一万一千多的工资。
他给自己留下五百块，把钱全部打回家里。
那个时候他握着一万块钱，觉得好重好多的钱。
那么八十万得有多少呢？
詹兴想象不出来。
王晴说：“可不是！女儿现在有本事了，就想让我们轻松点儿，让我和你不上班了，在家里待着，你觉得怎么样？”
又是一阵沉默。
詹兴似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有本事是好！”
“让她自己把钱好好存着！”
“趁着我还干得动，多赚点儿钱！”
“哪儿有五十多岁就在家养老的？”
王晴笑了，她说：“就是嘛！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看着詹白，似乎在说“看吧！爸爸也是这么想的”。
可詹白不想要这样。
如果爸爸妈妈一直这么辛苦，那么她赚钱就失去了意义。
她不是一个注重物质欲望的人。
她就希望爸爸妈妈和姐姐，他们一家人都能健康快乐。
詹兴和王晴只知道他们是爸爸妈妈，要为孩子们付出，却不知道身为女儿的詹白，也想要为爸爸妈妈付出。
爱从来都是相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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