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渐渐又飘起了雪，将前方的路渐渐覆上一层新白。
宽敞的车内温度适宜，舒缓的纯音乐循环了许多遍。
唐茭醒来的时候，车正好驶入鞍城天寿墓园，沿着盘山道往上开。
唐茭坐起身，望着两边覆雪的高大树木，揉了揉眼睛。
“雪下那么大了呀……”
车停在半山腰的停车场，霄靖川让唐茭把外套围巾手套都穿上，醒了十分钟神之后，才拎上东西一起下了车。
唐茭抱着花，霄靖川拎着其他祭祀的东西，两人相协着，沿着一阶阶台阶往上走。
“之前我来，都没遇到下雪天呢。”
唐茭一说话，嘴里就升起一团白蒙蒙的雾气。
她歪头看向霄靖川，神秘兮兮地说：“难道你是雪王之子？你来就下雪了。”
霄靖川脚下一顿，转头看着下巴藏在红围巾里，眼眸弯弯古灵精怪的女孩，直言道：
“茭茭，太冷了。”
唐茭噗呲一笑，“下雪天，说点冷笑话嘛~”
她轻快地踩着雪当先往上走，脆声说：“那我再给你换一个。”
唐茭站在高几节的台阶上，抱着花转身，低头看霄靖川：
“提问！你知道蝙蝠侠蜘蛛侠超人，为什么都穿紧身衣吗？”
霄靖川：“为什么？”
唐茭拖着声音答道：“因为——救人，要紧！”
霄靖川低头哼笑出声，两步跨到唐茭身前，伸臂揽住她继续往前走。
“走了，哥哥要被你冷死了。”
渐渐转小的雪花，飘在他们身上，似一起白了头。
……
天寿墓园是鞍城最好的墓园。
各方面都对得起高昂的管理费，服务非常周到。
墓地里没有半棵杂草、落叶和灰尘，干干净净的。
只有天上飘落的纯白雪花。
浅灰色的墓碑上，美丽明艳的少女笑容爽朗。
十数年如一日。
霄靖川肃然站着，高大欣长的背影如松如山。
“姐，我回来了。”
他看着照片上的霄晴，心中千头万绪，除了这句话，又不知该说什么。
唐茭蹲下身，把美丽灿烂的花束摆在碑前。
“霄晴姐，今年是我和霄靖川一起来看你喔，你亲爱的弟弟回来啦。”
天生柔软的女孩，嘴里絮絮叨叨和素未谋面的姐姐说着话，说一些霄靖川作为沉默内敛的弟弟永远说不出来的话。
一大盆金灿灿的元宝，各种各样的小乐高模型、有趣的迷你纸书，最新款的手机和豪车模型……
一件件被唐茭摆出来，还仔细介绍了一番。
“这几个乐高，也是霄靖川亲手拼的噢，最近很火呢，可不好买。”
“还有这些糖，霄靖川说你很爱吃，我之前不知道，没准备，姐姐这几年馋坏了吧？可不要怪我哟，这次带了很多很多。”
一大盒胖乎乎的糖，摆在了离墓碑最近的地方。
唐茭凑近了，捂着嘴小小声说：“霄晴姐，霄靖川可想你了，他就是不好意思说。”
霄靖川垂眸看着摆满一地的零食玩具，冰冷的墓碑，和笑容乖俏地与他的姐姐如闺蜜般说闲话的女孩。
心里仍残留的寒冷与窒痛，似乎无声无息更消融了一些。
霄家举家出国这几年，每年来给霄晴扫祭的是唐茭。
四年前的这一天，乔森把这个消息告诉霄靖川的时候。
林筱佩看着照片里女儿的墓碑，和形单影只一身黑衣蹲在地上点香烛的唐茭，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
唐茭站起身，温柔挽住霄靖川的手臂，看着碑上的照片说：
“霄晴姐，霄爸爸霄妈妈都很好，明年他们就会回来看你了，我们一大群人一起来，你可别嫌烦。”
霄靖川低低一笑，“她可不嫌，她最人来疯了。”
两人相携着站在霄晴的墓碑前，说了许多，虽然大多是是唐茭在说。
离开之前，霄靖川深深地望着墓碑上的霄晴，沉声开口：
“再等一等，我会让他彻底赎罪的。”
在外面吹着雪冻了两个多小时，骤然回到温暖的车上。
唐茭牙关直打颤。
霄靖川把车内的暖气调得更高，拿起毯子将唐茭裹住，捂着她的手直搓。
唐茭看着霄靖川微垂眉眼，有些沉郁的神色，心里知道他是因为最后说的那句话而思虑重重。
她的少年从7岁开始，就承受了太多太漫长的自责和痛苦，甚至他的高功能情绪障碍也是自那时起，才变得暴烈，难以控制的。
唐茭视线移到霄靖川的胸前，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衫，锁骨之下有一个轻微的凸起。
她眸光动了动，看向全神贯注给她暖手的霄靖川，轻声开口：
“霄靖川。”
“——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情。”
霄靖川动作一顿，抬眸看她，微微莞尔：
“做什么说得那么严肃。”
唐茭轻轻一笑，探手伸到他的颈间。
细指勾住那根深棕黑色的结绳项链，把藏在衣襟下带图腾的黑色谭天珠拉了出来。
霄靖川一动不动地低头看着她动作，神情不明。
“还记得我当时说，这是十年前一个姐姐送给我的吗？”
唐茭语气轻柔，嘴角隐隐含笑。
霄靖川疑惑的黑眸随着她的话，一点点睁大。
“对喔，它是霄晴姐姐送给我的。”
唐茭温柔笑着，把霄靖川脑海中升起的荒谬猜测盖了章。
“消灾除厄、慈悲增长、幸运圆满。”
莹白玉指摩挲着隐隐泛着光华的图腾，唐茭一字一句轻声念着，这颗纯度极高的藏族九眼天珠的寓意。
“霄晴姐偶然赠给我的祝福，经过漫漫岁月，落到了她最最亲爱的弟弟身上噢~”
霄靖川深眸怔怔，眼底隐隐有水光浮现。
“……茭茭，你是说……”
唐茭握住霄靖川的手，将挂在他颈间的天珠抵在他手心。
“我6岁的时候，在医院，有一回贪玩，悄悄溜进了VIp病房区。”
“霄晴姐姐那时候有些瘦，但是笑容非常漂亮，像仙子一样。我偷偷去见过她几次，她可能见我可爱，跟我说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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