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懒的、轻盈的女声，像风一样。
这让少年莫名想起许久之前，他曾躲在黑暗的楼道里，偷偷看着城堡宴会厅里举办了一场盛宴，琥珀色的液体盛满透明的玻璃酒杯，津着让人心醉的迷离气息。
是谁？
是谁在说话？
苍白修长的手指悄然紧握，少年低着头，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凶狠，仿佛某种蛰伏在黑暗之中的野兽。
“让我看看，小可怜，”她好像笑了一声，甜腻的嗓音如冒着气泡的酒，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耳廓浇下，“抬起你的头来，是你在向我祈祷吗？”
好似有一团无形的雾，从容却又强势地勾起了他的下颌。
这本该是个极为挑衅的动作。只是那女声太柔软、太甜腻，莫名透着几分轻佻来。
少年被迫抬起纤细的脖颈，喉结微微滚动。
他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不可控制地浮现一抹红晕，带着隐约的兴奋与激动。
“您是……”
他的嗓音沙哑，却透露着几分颤抖，双腿不可控制地软了下来，挺直脊背，直直地跪在地上：“黑暗神冕下？”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轻笑。
另一端，顾绯操控着黑雾，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少年苍白俊美的面容上。
被封印了千年的黑暗女神，已经许久没有听过人类的祈祷了。
曾经在大陆上广为传播的召唤黑暗神的咒语，早已被当作禁书焚烧，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但是却有人，再一次通过咒语，唤醒了她。
让她看看，这次又是哪个小可怜？
系统忙不迭地把资料传给她：“宿主，他是本世界的反派。”
跪在面前的这位少年，没有名字。
虽然出生于尊贵的谢斯特家族，他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位女仆，被谢斯特伯爵强.暴，又在生下他不久，被家里的恶仆活活打死。
年幼的反派被老管家好心收留，偷偷住在了一间小阁楼里。
之后身份暴露，伯爵夫人假意接纳他，实则把他当成比仆从还要卑贱的奴隶，以折磨他为乐。
他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在恨意与现实的无力的驱使下，他翻开了这本禁忌之书，召唤出了黑暗的神灵。
被封印的黑暗女神早已对凡人失去兴趣，只相信自己的力量。因此随手施舍他一本记载黑暗魔法的禁书将他打发。
怎知他竟具有惊人的魔法天赋与学习能力，通过学习黑魔法，迅速成长起来，手刃了他的仇敌，建立了让光明教会忌惮的新势力。
这股势力最终惊动了被女主露西娅唤醒的光明神。
他亲自找上了反派。
原来，光明神陨落之后，为了保护光明神的神格，属于神的能力分散成无数碎片，降落人间。
虽然是光明神的碎片，但这些碎片在融入人类社会之后，有了新的化身，也产生了独立的人格，被称作“神眷者”。
教会每三年举行一度的圣光洗礼，正是为了寻找这些神眷者。
历代的圣子圣女，都是神眷者中的佼佼者。教会将这些神眷者养在教堂，侍奉光明神雕像，为的就是通过他们的力量唤醒光明神。
直到女主露西娅的出现，她的光明元素亲和力最纯粹，吸收光明神的碎片最多，因此也最容易受人欢迎，并顺利地唤醒了光明神。
当时全文的一大虐点，便是露西娅无法接受自己只是光明神的造物。当然，在爱的力量下，她很快走出了这个困境，认为自己既然拥有独立人格，便是一个崭新的人。
反派同样也是碎片的化身之一——但与那些神眷者不同，他是光明神负面情绪的化身，象征着灾难与厄运，因此一出生便不是大陆贵族公有的金发，而是黑发，同时也点满了光明与黑暗两种元素的亲和力。
光明神利用这一点，击垮了反派的心态，逼他自爆，毁灭了这块碎片。
顾绯轻嗤一声。
还以为光明神有多圣洁高贵，原来也离不开双标。
对待女主就是“相信你是一个独立的人”，到了反派这里，就变成了“你只是意外诞生的东西，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至于那座光明神殿，以及所谓的圣光洗礼仪式，不就是为光明神养蛊吗？
难怪当年光明神敢以献祭自身为代价杀死黑暗女神，原来是早就找到了复活自身的办法。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面前的少年身上。
不过，光明神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神”要通过信仰之力，才能获得能量么？
“我的耐心有限，不过……”顾绯又笑了一下，“看在你将我召唤出来的份上，可以陪你多聊一会儿。说说看，你有什么愿望？”
默默围观的系统在心里想，宿主忽悠人真有一套，确实挺适合当神棍的。
她的话音落下，面前的少年却沉默了。
他虽是被迫抬着头，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泛起生理性的红。
少年从未奢想，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神秘而强大的神明，会愿意倾听他的祈祷。
“我……”
他动了动唇，嗓音干涩，带着一丝希冀与轻颤。
有什么愿望？
每一次祈祷的时候，他都在重复那些话——想要变强、想要复仇、想要那些看低他的人付出代价……
可那都是建立在他孤身一人，仅凭一丝信念支撑他活下去的情况下。
他从未想过他能得到回应。
更何况……倘若这一次神明回应了他，往后他再次向神明祈祷，神明是不是就会离他而去了呢？
少年不敢说出他的愿望。
他已经孤独太久了。
这份珍贵的、得之不易的回应，如泡影一般，他怕一伸手，就会将这个美好的梦境打碎。
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这个神明，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是高傲、睥睨的神……而是一个温柔的女人。
他蜷起手指，轻声道：“能与您沟通，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我不敢提出更多的愿望。我只希望……能够拥有向您祈祷的资格。”
然而他小心翼翼的话，落在顾绯耳中，却已经被她自动转换成了另一层意思。
“你是说，”顾绯笑吟吟道，“你想成为我的信徒？”
*
绯绯她阅读理解能力向来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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