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星期一的上午，一辆满载树苗的大卡车跨越千里开进秀水镇。
郁建华急匆匆跑进学校，把正在上课的郁从心找出来：“你买的樱桃苗到了。”
郁从心惊喜，“这么快？”
郁建华咽口水：“你只跟我说咱们家种，但那一大卡车，两千多棵，种哪里？”
郁从心没有忽略他向往又兴奋的眼神：“这就不需要你担心了爸，回家等着，我还有一节课，中午回家说。”
中午放学，郁从心把小娟、甘萍、方娜娜叫到家里帮忙。
郁建华被她拉去吃饭：“你快点，吃完跟我一起去镇政府。”
郁建华早有准备，上午镇领导就打电话给他了，他有些激动：“去镇政府干嘛？”
郁从心卖了个关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匆忙吃过午饭，郁从心扔下碗筷，拉起郁建华就跑。
李秋红和小娟等人目送他们一起走远。
小娟问：“他们要干嘛？”
甘萍好奇的抓脸：“不知道。”
三个姑娘看向李秋红，李秋红压抑着炫耀的冲动：“我也不太清楚。”
镇政府办公室，赵平川和他的上级领导也到了。
除此之外，还有镇政府全体领导，以及小河村的所有村干部和生产队队长。
小河村是附近最大的一个村落，共二百七十一户人家，分属十一个生产队。
队长全是老面孔，只有村会计是年后新上任的，姓张。
一屋子带头衔的人当中，只有郁建华和郁从心父女的出现显得突兀。
但正是这种突兀，让大家知道他们才是今天会议的主角。
镇长主持会议：“匆忙将大家叫来，是因为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来办，下面我们有请县农管办公室的赵平川科长跟大家详细说明。”
赵平川站起来走到中央，一身的打扮依旧很朴素。
他平静的开口：“我也是咱们村长大的，小时候跟爷爷住在小河村下冲，他种菜卖菜，我帮着挖过土扯过草，也帮着背过背篓，从村里到镇上的泥巴路我也走过好几年。
想必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耳闻，我的三婶，下冲三社的郑二妹，前不久刚做了胃癌切除手术。
我三叔一家算能干的，也有点家底，但就是这一场癌症，掏空了家底都不够，还借了一万才进了手术室。
我三婶很幸运，保住一条命，但她的后续疗养还需要很多钱，而她以后都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干那些田野间的重活。
我的堂弟堂妹还小，堂妹正在上初中，想辍学去打工。
像我三叔这样一病返贫的，甚至不如我三叔，得了病根本没钱治，只能回家等死的家庭还有很多。
各位全村的骨干力量，我想你们都跟我一样，想改变这样的现状。”
刘老村长眼含热泪，赵三明和郑二妹就是他的村民，他最了解不过。
“平川啊，我们该怎么做？”
赵平川打开投影仪，一种从未见过的，红到发黑的果实出现在幕布上。
赵平川说：“大家看着像什么？”
这年头的投影仪，效果属实垃圾，色彩只比黑白电视好那么一点点。
从镇政府的装备就能看出来，秀水镇真的穷。
坐后面的站起来看，有人说：“像咱们的樱桃。”
赵平川点头：“这就是大樱桃，但跟我们本地的品种不一样。
我们的小樱桃皮薄，不耐储存和运输，年年只能在周边卖，根本去不了更大的市场。
这是国外的品种，七十年代由东山人引进，开始在国内种植，大家猜一猜，这种水果在首都等大城市多少钱一斤？”
“五块？”
“八块？”
赵平川接连摇头：“五十块。”
大家倒吸冷气，啧啧称奇。
郁建华想，是从容以前两个多星期的生活费，还好，现在是一个星期。
牛头村的村长说：“乖乖，猪肉都才五块钱一斤，怎么可能有人花五十块就买一斤水果？”
刘村长说：“今年过年，我小女婿带了一盒过来，没想到价格这么贵！”
众人赶紧问：“味道如何？”
村长回忆到：“不错，更大个，也比我们本地的樱桃更甜。”
另一名队长说：“可是领导，种水果需要水源充足，我们镇本来就比周边干旱。”
有人带头，质疑的人就接二连三。
“还有还有，树苗多少钱一颗？管理难度大不大？”
“亩产量如何？”
“大家一窝蜂上，销路能保证吗？”
镇上和县里的领导们面面相觑，不过大家都习惯了，做基层工作吗，这种场面小意思。
赵平川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
“樱桃苗是郁从心从东山买回来的，接下来让她给大家讲讲。”
郁从心走到前面，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随着她移动。
“种水果是需要水源，但会比我们年年接连一茬一茬的种蔬菜，用的水更多吗？
小河村的黄瓜已经种下去半个月了，中间浇了两次水吧，一担一担的挑，几天才能把所有黄瓜浇完一遍，很辛苦吧？
雨季还没到，村里的几个水塘快见底了吧？”
刘村长说：“没办法，苗不浇水长不快，长不快就挣不了钱。”
郁从心看向老村长：“您在村里几十年，有没有感觉，小河村的气候越来越干旱了，每年的灌溉用水越来越紧张？”
村长胡子抖了一下，点了点头。
郁从心微微一笑：“我们小河村的人勤劳，但也勤劳过头了。
以前还养蚕，但蚕虫娇气，损耗大，需要技术，环境也有要求，养蚕的人越来越少，山上的桑树被砍光，全部种上了农作物。
红薯、花生、玉米，虽然经济效益更大，但大家有没有发现，我们的山顶已经没什么树了？
在座各位家里有初中生的，他们学过地理的，可以回去问问他们，没有树对一个地区意味着什么。
我们的家乡会越来越干旱，将来浇灌山上的农作物会更辛苦，一趟一趟的往山上挑水，但水塘里的水会越来越少，大家会因为一挑水就争到打架。”
刘村长说：“不用等将来，这几年就常常这样。”
在座各位都是小河村的骨干，自然知道村长的话没有夸张。
他们当中就有人，因为两个生产队之间争水而交恶。
郁从心再次点头：“从现在开始多种树，改善环境还来得及。
种的还是果树，都不用怎么管理，一棵树每年就能带来一头猪的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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