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飞雁长鸣声声不舍，山林中的风吹来草木清香，此时与心爱的人一起登高看彩林如锦，雁行成阵，多舒爽惬意。
只是大雁离开还可以尽情诉说不舍，人却连心里话也不可说。
程浩风想沉溺于柔情蜜意中，终究还是要考虑更多的事，挣扎着想起床，没能起来，只得让白回风扶他斜坐着。
“唉，躺得后背疼，这样好受一点。七师妹，我不是为了救璧琴姑娘受伤，秦福让我去救璧琴姑娘只是一个诱入陷阱的理由，没有璧琴姑娘的事，还会有别的理由。”
好容易才苏醒，白回风想听他说别的，可他要解释这些，也只有听下去。
程浩风声音沙哑且有涩滞感，是用力才说出，“七师妹，不要自责，你那天说得对，要是为了获胜，不管无辜者死活，那和我们厌恶的家伙没有区别。”
“三师兄，别说话了，你说话太费力。我明白的，你不用安慰我。”
白回风含着热泪，脸颊贴了贴程浩风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
她好想扑进程浩风怀里嚎啕大哭，只有这般才可以宣泄情感，可惜不能这么做。
程浩风有伤，会压着伤口的，即使没有伤，那般也过于轻浮。
当然她所做的，已经不符合同门相处的规范，只是没那么明显。
程浩风也想拥她入怀，最后还是只挑了挑她头发。
屋内投来一道暗影，程浩风抬头瞥到秦沐风抱着一捆柴，在门口望了望又缩头退开。
是秦沐风要谈事吧？想和白回风静静相守，但还有太多事要做，程浩风只得按按太阳穴，平息情潮。
这茅棚只一间屋子，用石头砌了三面墙，树干绑藤条为床，没砌墙的那边有窗户，还有个灶。
秦沐风抱柴火进来，是得熬药了，可这屋内一眼看透，想避也避不开，不好意思进门打扰他们。
白回风眼里只有程浩风，没留意这些，程浩风揉揉她的头说：“你喊六师弟来，还有要事相商。”
白回风扁了扁嘴，擦擦泪痕，去唤秦沐风。
秦沐风一边烧火，一边问眼下要怎么办？
“秦福狠毒害你们，当然是把此事告知师父，让他出面逼秦家还一个公道。”白回风握紧拳头说。
程浩风笑了笑，“我和六师弟没死，秦福死了，秦家不诬蔑我们害死秦福，闹上羲明山都算好，哪会还我们公道？”
白回风歪了歪头，看向秦沐风，“六师兄，你说怎么办？就这样白白被害？”
秦沐风把柴往灶内拨了拨才说：“我在秦府的行动受限制，但是对秦福的日常安排还是了解到一些，他应该没把要跟我们同归于尽的计划告诉秦家人。三师兄，我们瞒下这件事如何？”
程浩风同意这么做：“对，我们不说秦福已死，让秦福无声无息消失。不知道秦家群龙无首，会发生哪些状况？反正我们静观其变。”
又商议了一些别的事，等黄璧琴买药回来，也叮嘱她不要把这事讲出去。
为了消除痕迹，延长秦家发现此事的时间，白回风又进柳树沟，用锁心玉瓶散出水雾，把各种气息引往别处，尤其注意散去硝火气。
地上炸出不少焦坑，黄璧琴挖来泥土填上，盖上落叶，又栽上树苗。
栽的都是一些耐寒耐旱灌木类树苗，枝丫多，生长快，一个多月后就会和坡上的灌木丛没有两样。
做好这些，已是黄昏时，她俩回到茅棚，程浩风和秦沐风向黄璧琴辞行。
“这里太简陋了，你们回羲明山也好，我就不留你们了，等以后修起一个小院子，再请你们来玩。”黄璧琴是准备长住这里的，不打算一起走。
程浩风斜靠在秦沐风肩膀上，看了看白回风说：“七师妹，你回去见见师父，告诉他我和六师弟有事要办，让他不要担心。我和六师弟不回羲明山了，也不去望湖楼，怕给你们惹祸。”
白回风怔了怔，眼睛一下子红了：“你们要去哪里？伤得这么重，再奔波劳累可不行。”
“我们自有去处。”程浩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七师妹，你把师父哄好，不要让他担心。你先回去，我看着你走。”
白回风恋恋不舍看着程浩风，嘟了嘟嘴，想求他让自己跟着一起去他要去的地方，可又觉得还是听他的话更好些。
“三师兄，六师兄，你们要好好养伤，早些回山上团聚。璧琴姑娘，过段时间你也到山上陪我吧。”
程浩风的目光如春水，在她脸上流转。
秦沐风点点头，又挥了挥手。
黄璧琴笑着点头，又朝羲明山的方向指了指。
飞掠而起，衣袂飘飘，白回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落日余晖中。
秦沐风扶着程浩风也离开茅棚，到了柳树沟边，秦沐风问：“你说的去处，是又到柳树沟里？”
“不是，你送我到甘州。”
“从这里到甘州？”
看他不解，程浩风又说是让秦沐风顺暗河送他去甘州。
“我们有伤在身，比普通人体力还差，正可以试试看普通人泅渡暗河来往，可不可行。”
“三师兄，你呀……你伤成这样，还在操心以后的事？”秦沐风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感动，“我送你到大路上，找辆马车带你去甘州。试暗河通行的事，我一个人做就行。”
“不行，你伤得不重，又天生御水能力强，试不出普通人会怎样。”程浩风反对着。
看秦沐风眉毛皱成一团，俊美的五官都扭曲了，程浩风又挺轻松笑了笑。
“你不要过于担心，我自愈得更快了些。”
“再怎么快，也不会立刻康复。三师兄，你只有一条命。伤口浸泡了水，也许会引发别的病症。还有暗河内情况不明，只怕有未知危险。”
“我们必须冒险，没有更好的选择。”程浩风的眸子很亮，满身伤痕也掩盖不住那份坚定。
“那也等你伤再好些，过几天再探暗河。”
“不行，要是秦家很快查清了秦福的事，我们没时间多做准备。你找个平整些的地方，让我躺两个时辰就行。”
秦沐风叹了两声，找到处可以躺的地方，清理了小石头，铺上干草，扶程浩风躺下。
“我只能躺着歇息，但不能睡，你守在一旁，要是察觉我入睡，立即喊醒我。”程浩风闭上眼睛吩咐。
秦沐风答应着：“好，我听你安排。”
知道劝不动他，秦沐风只能好好协助他。
躺下不睡，是他要让身心进入放松状态，聚灵气滋养身体，可他又太想睡，伤重时很难控制自己，要是睡着，以他的身体状况会睡得天昏地暗，要再醒来做事会更难。
柳树沟内灵气充沛，程浩风有节奏的一呼一吸，灵气源源不断被他吸收。
如在雨后的荷塘边漫步，清新微风中有淡淡荷香；
如在冬日温泉中洗浴，温暖润滑的水包裹着全身；
如在浩瀚星空遨游，无拘无束，身心自在……
程浩风忘却了疼痛，忘却了烦恼，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进入美妙梦境。
“三师兄，还不能睡！不能不能睡……”秦沐风的声音带着回声一遍遍响起。
程浩风睁开眼，夜已深，明月半圆，星光点点。
他坐起身，抬起右胳膊，用左手搓搓胳膊上紫黑龟裂的皮肤，有一点疼，有一点痒，还掉落些死皮。
“伤好了？没有结痂，就这么好了？”秦沐风惊奇盯着他的胳膊，又拉过来，探他脉搏。
仔细把脉之后，秦沐风失望地说：“只是被烫伤表皮的轻微伤愈合，你内脏的伤和严重烧伤，不过是危及不到性命，并没有多大好转。”
程浩风伸伸懒腰，向最近的一个暗河洞口走去，“我已经可以忍住走动时候的痛了，到水里游也问题不大，恢复得可以了，出发吧。”
走入洞中，眼前更黑了几分，程浩风调息片刻，才可以夜视。
洞向下延伸，只一百步左右便到了水潭边，幸喜这洞中的路虽陡峭崎岖，却没遇到什么危险。
游入暗河，冰冷的水让程浩风打了个寒颤，因他是在江边长大，水性原本不错，又有灵气护体，才没有出现抽筋的险况。
他默想着，暗河里的水比江河里的水更冷些，以后要是用上这条水道，得让士兵适应水温再开始游。
游一段后，水冲得药物流走，还浸泡得伤口发白发胀，程浩风咬牙忍了几次也忍不下去。
他扒住河边一块岩石，爬到仅可蜷身趴着的一块小平台歇了歇。
秦沐风几次想带他游，都被他拒绝。
坚持自己游，程浩风要忍受的不只疼，不只累，还感到胸腹间有铁板压着似的。
他不怕吃苦，只愿这些苦可以换来他想要的甜。
游出暗河，进了秦甘河之后，水温高了些，河道也平稳宽敞，程浩风才缓过一口气。
游到共河镇，在夜色中，两人水淋淋上岸，又走进扆彤焰住过的院落。
扆彤焰和众生全友盟的盟众搬走，这里荒废，要卖也没人敢来买。
荒废得不久，屋舍完好，灰尘和落叶扫干净，还是挺适合居住。
程浩风要暂住这里，让秦沐风再赶回秦州。
没有多说，秦沐风已懂他的用意，又顺水路返回秦州。
九月十九，艳阳高照，秦沐风从望湖楼走出来。
他本是少有的俊美男子，又穿了绣青绿翠竹纹的白袍，右手斜持着紫星芷梦箫，左手背在身后，那英挺身姿，那如玉面容，引得行人纷纷停步观看。
他进了城，走到秦府大门外朗声喊：“秦家主，请给我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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