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最后一次叫他父亲。
这声称呼却让冷国强无端感到一阵冰寒。
冷月熙说完这话，无视冷国强的脸色，偏头看向李玫，说道：“让他永远出不了院。”
冷国强已经浑身抽搐起来，口吐着白沫。
李玫连声应道：“秦小姐放心，我明白的。”
冷月熙待不住，她抬步走向门外。
像是为了表达衷心，李玫在她转身之时便对冷国强说道：“其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你的。”
“真是可笑啊，活到这个岁数，先是替别人养了十多年的女儿，又接盘了一个不是自己的儿子，唯一的亲生血脉还视你为敌人，一心想要你的命...”
“忘了和你说，你的病也是我的功劳，每一碗汤里面，都有我特地加的佐料呢。”
“放心吧，今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
冷月熙走出病房门，脚下一软。
秦渊扶住她的胳膊，目光忧切：“还好吗？”
冷月熙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小声道：“我们走吧。”
与上官雪衣和南宫樱不同，她报复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在她小时候对她精心呵护的父亲。
与凌影儿的亲生父亲又不同，她的父亲对她很好，会把她抱起来骑到他的脖子上，带她四处追逐玩耍，会瞒着母亲给她偷偷带甜点糖果，还和她约定都不告诉母亲。
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她可以坦然面对这件事，却没想到还是会有些心理障碍和生理反应。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记忆中的那个父亲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他协同外人破坏了一个圆满幸福的家庭。
他罪无可赦，自然应该得到惩罚。
这并不是她的错。
冷月熙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
秦渊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慢慢往外面走去。
背后是李玫故作惊恐的声音传来。
“快来人呀，医生！医生！”
“......”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
冷月熙躺在副驾驶位上，慢慢平复着心中的情绪。
秦渊看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也没问她想去哪里，他知道，现在去哪里都比留在这里好。
油门一踩，银色的车慢慢地驶出医院停车坪。
冷月熙闭着眼睛，脑海中是往日的滴滴点点。
小时候，她的身体不好，每天都会喝药调理身体。药很苦，但母亲说为了药效不能加糖，父亲便在她一口气喝完之后马上喂给她最甜的糖。
因为身体不好，她也不能去游乐园，不能玩那些项目，父亲便趁着母亲不在，偷偷带她去了游乐园，虽然只让她坐旋转木马，但是她也开心极了。
在白家的亲朋好友面前，父亲是一个极为成熟稳重的男人，他包容了母亲的小脾气，也维护着女儿的天真。
在王嫣出现之前。
在冷国强完全掌握白家资源之前。
他们本来是一个很幸福的家。
冷月熙不欲多想，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忽然讶异道：“这是...”
秦渊见她的脸色好了些，心里的担忧放下些许，他微笑道：“我觉得你会想来这里。”
冷月熙面色复杂：“谢谢。”
“我可不爱听这个。”秦渊笑了笑。
......
车辆停在墓园，秦渊下车时把一条白色的围巾围在她脖子上，又从车里找了一双手套给她，而后让她在车里等等。
秦渊去山下墓园的花店买花了，她没有买雏菊，而是买了一束洋桔梗，带着冷月熙往山上走。
冷月熙走在他身后一些，看着他抱着的洋桔梗，心情忽的放松了一些。
很快走到一片平台草地。
这是一块特殊的墓地，没有和墓园其他的墓碑挤在一起。
草地中间立着墓碑，墓碑上是白灵的照片。
那是个很美的女人，有着一头柔顺的长发，眉眼如墨，目光之中尽是温柔之色。
秦渊把花递给她，冷月熙却摇头：说道：“你送给她吧。”
秦渊一愣，眼中闪过一缕光亮，他听了她的话，把花轻轻放在墓前，低声说了什么，而后站起身来，对冷月熙说道：“我在前面等你。”
冷月熙点点头。
秦渊离开之后，冷月熙盯着白灵的照片，很久，什么都没有说。
而后，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缓缓坐在墓前，靠着墓碑一侧。
“母亲，我为你报仇了...”
“可是...你在梦中为什么不开心...”
“你想告诉我什么？”
“......”
等到日色下垂，冷月熙从墓前离开，秦渊发现她好似浑身轻松了一些。
秦渊见她走来，便向她伸出手，说道：“走吧，带你回去休息一会儿。”
冷月熙看着这双手，因为天气寒冷，手指骨节处微微泛白。
她戴着手套，轻轻搭上这双手。
......
这一晚，冷月熙又做梦了。
梦里还是那个场景。
母亲死时的样貌再一次出现，这让她感到头痛欲裂。
只是这次，与往常不同，母亲死后，她亲眼看见母亲的魂魄从她身体里飘出来。
那面容上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怨毒愤恨，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冷国强和王嫣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等着。
等到小小的冷汐出现在这个房间，她目光柔和下来，她慢慢走到冷汐身前，俯下身去，轻轻抱了一下她小小的身体。
却没有抱实，母亲已经触碰不到人了。
她的目光担忧，看向自己的女儿。
她的身体慢慢飘散，于是她蹲下身来，一只手抚上冷汐的头顶，轻声道：“不要为此所困，今后要永远幸福。”
梦中的这句话和此时坐在她床边的秦渊开口所说的话一模一样。
见着睡梦中的她眉头慢慢松开，呼吸也平稳下来，秦渊收回了放在她手上的手。
秦渊替她掖好被角，把床头柜上染着的熏香端起来，轻声走出房门。
在房门关上的一瞬，他默念了一遍刚刚所说的话。
“不要为此所困，今后要永远幸福。”
他关上门，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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