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在这种场面选择“收”。
贾张氏见他不发作,不怒甚至不辩,心里的底气反倒开始动摇。她本来是想把事情越闹越大,让所有人站在她那边,可眼下雨柱的沉默让她反而没了施力点。
她干瘪的喉咙里挤出几声硬邦邦的嗓音:“你……你这孩子咋回事?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心里没点数?”
何雨柱没有应。
他只是慢慢弯腰捡起那条所谓的“证据”。
破布条在他粗糙的指尖下显得毫无分量,他轻轻一抖,掸去上面的灰尘,动作轻得像在处理一片落叶。
没有怒火,没有质问。
他把布条翻过来、又翻过去,目光淡得像是在看一件毫不相关的小物件。
院子里的气氛更怪了。
有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雨柱,你……你啥意思啊?”
有人忍不住小声问。
可是他还是不说。
他半垂着眼,把布条握在掌心,似乎在摸索着什么细节,又似乎根本不在意这块布本身。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
他看出来了。
布条的边缘有一道细得几乎看不出来的接线痕。
从手感判断,这不是被扯的,也不是旧布自然开裂的,而是——被人剪的。
剪得很整齐,而且剪刀口极新。
若不是他常年做饭、缝补围裙抹布,这种痕迹根本不会看出来。
他心里瞬间沉了下去。
原来是有人提前准备好。
有人布了局。
有人在利用彼此的偏见,把一堆本来就不稳的关系推向更陡的坡。
而这个人……就在院子里。
就在看着他。
就在等他发怒,好顺势把水搅得更浑。
他不能让对方如愿。
所以他选择静。
选择回避。
选择不让心里的怒意暴露出来。
因为只要他发作,那正躲在暗处的人就会借势添柴,一句“你急成这样是不是心虚”“是不是护着她有什么不可见人”的话,就能彻底把秦淮如推下去。
他绝不能让那个人得逞。
可这份压制让他胸口像塞了一块火石,滚烫,却必须忍着。
秦淮如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平静得近乎冷淡的神情,心里既慌又乱。
她突然觉得,他并不是不管她。
而是……在压着什么。
在忍着什么。
在等一个时机。
她张了张嘴,想喊他,却只发出微弱的声音:“柱子哥……”
何雨柱微微抬眼,那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柔软。
但很快又被他压下去,换成一片深沉的沉默。
他怕此刻的情绪让她看懂,让院里的人也看懂。
他宁可让所有人误会他的冷漠,也不能让秦淮如因此再被围攻。
而院子另一侧,那些一直在旁观的人,也开始察觉到这气氛已经脱了原来的轨迹。
有人缩了缩脖子:“这……这布条看着也不像啥证据啊……”
另一个人附和:“就是,破破烂烂的,丢哪都可能……”
贾张氏脸色变了变,想再开口,可这一次,她不知道该往哪推。
她张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上去比刚才更慌。
她其实心里明白,今天这事的确有些说不清,但她本能地想把事情扣在秦淮如头上——谁让自己家东西不见,偏偏她又最惹她讨厌?
可是现在雨柱不说话,又不反驳,反而显得她像在胡搅蛮缠。
她心里又急又怕。
怕什么?
怕事情反转。
怕雨柱突然看透一切。
怕那条布条被看出问题。
她不知道的是——何雨柱早就看出来了。
只是他不说。
他说了,那人就会躲得更深。
他要逼那人自己露出来。
所以他故意回避。
故意沉默。
故意让每个人都抓不住他的反应。
空气里的压抑因为他的沉稳而变得更加诡异,像一张透明的网,慢慢收紧。
秦淮如下意识靠近他半步,像是被这压抑的气息吓到了。她的肩轻轻触到他的衣袖,那触碰几乎微不可察,却让她心底忽然安稳了一分。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愿意相信他。
就在这即将凝固的沉默中,何雨柱突然把那布条轻轻一折,声音不重,却在死寂的院子里清晰得刺耳——
布料被指尖揉动时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贾张氏像被惊到,后退半步。
而就在下一瞬——
何雨柱抬起头,眼神越过众人,落在某个方向。
那一眼,静得像刀。
而那方向的人影,悄悄缩了一下肩。
秦淮如察觉到了,也顺着看去。
秦淮如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那影子她认得。
可她又不敢相信。
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花了,可那缩肩的动作再次出现,让她从骨子里升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她喉咙发紧,几乎要挤出一句话,却又被那股慌意堵住了声音。
就在她心底乱成一团的时候——
何雨柱微微垂下眼,神色像是在忍某种突然而至的烦躁。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喜欢这种混乱的局面。他一向讨厌麻烦,此刻却不得不站在这混乱里,像被迫成为唯一能将混乱压下去的人。
他轻轻吐了口气,胸腔沉沉的。
其实他现在特别想回屋。
想脱掉满是油烟味的外衣,想让耳朵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争吵里离开,想让眼睛离开那些虚伪、诡异、阴沉的目光。
更重要的是——
他突然特别想喝一碗热腾腾的鱼汤。
是那种用小火炖得奶白的,用姜片提鲜,用葱丝去腥,汤面薄薄一层油光,看一眼都能让人心里的火散一散、烦一烦、累一点、苦一点……都跟着化开了的那种。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念头:
——怎么偏偏在这种乱糟糟的时候,他会想到鱼汤?
他垂着眼,指尖轻轻摩擦着那块破布条。
布料带着微微的粗糙感,让他突然意识到——他其实不是为了这块破布,也不是为了面前这些嘴碎的人。
他是在为秦淮如压着。
可压久了,人也会累。
而那碗他突然想喝的鱼汤,就像他心里渴望的一个喘息口,一种能让他暂时忘记所有麻烦的东西。
可现在——别说鱼汤,他连回屋的那一步都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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