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语蓁在和好友们一番谈笑之后，便跟着余冉秋向几位军政要员带来的太太见礼。
以这几人的身份聚在一起无非就都是些阿谀奉承的场面话。
穆语蓁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些，全然是左耳进右耳出。
直到她的余光终于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眸光倏然就亮了，眼底溢满了喜悦和惊艳。
“泱泱。”
少女今日并未如以往一般着新式洋裙，反而自她来到江城之后第一次穿了身粉白色压花缎旗袍。
裙身紧紧勾勒着玲珑曼妙的身躯，乌黑长发挽起，白腻的肌肤在灯光下更是透着美玉一般的莹润。
她的妆容显然有意规避了艳色，极为浅淡，偏偏现在只略施粉黛的模样反而还愈显娇纯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不受控制地朝着少女的方向望去，直至看到自她身后追出来的身影时才意会到了些什么。
泱泱缓缓走到穆语蓁面前，弯了弯唇角，笑道：“蓁蓁，有件事耽搁了，所以来晚了。”
“生日快乐。”
穆语蓁无比自然地挽住泱泱的手臂，由衷赞叹：“没事的，来了就好。”
“泱泱，我早便说你穿这件旗袍一定很美，才一定要你今日能穿上它，我好喜欢。”
昨日她问泱泱会穿什么衣裳，结果泱泱随手便指了件颜色极浅的洋裙。
虽然以泱泱的身姿相貌穿什么都好看，挑的那条也是新裙，且同样做工无比精巧，但穆语蓁就想看看泱泱穿旗袍的模样。
现在如愿见了，她只觉得泱泱真真是娇媚无双，实在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将女儿一副被迷了心神的模样尽收眼底，又看看紧随其后跟上来之后完全就挪不开目光的儿子，余冉秋郁闷不已，暗道这一个两个的，怎地就都如此不争气。
只是现在身处这样的场合，她当然不可能露出什么落人口舌的表情。
余冉秋勉强扬起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和身旁几人介绍起泱泱的身份来。
之后自然又是几番寒暄。
而穆明远视线低了低，忍不住侧眸望向身旁的少女，思量再三之后，才总算想好了搭话的措辞。
但当他准备开口时，就见泱泱抬眸直直地朝他看了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可以说是乖软的笑容，如果能忽略她眼尾那抹清淡的话。
穆明远目光一滞，随后就听到少女问：“明远哥，穆叔现在在招待客人吗？”
穆明远怔了怔，看向窗外于花厅前环坐的几个中年男人，思虑片刻，才低声回答：“父亲通常不会露面太久，现在应当已经回了书房。”
他语气一缓，又接着问：“泱泱，你这个时候找父亲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若是不好解决，不如同我说说，没什么区别的。”
实话而言，穆明远一旦没有原本高傲不驯的模样，确实要顺眼太多，否则也不会引得在场不少女孩儿的视线都时不时落在男人身上。
特别是此刻男人望向她的眼神，几乎可以说是溢满了难言的情愫。
泱泱却很快收回目光，低敛下眸，轻缓缓道：“是有事情，我需要和穆叔当面说，前几日他不在帅府，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现在想来，未免以后穆叔还是这么忙，我只能借着今晚的机会找穆叔了。”
此时的穆明远其实并不知晓泱泱要找他父亲谈的是什么事，但他确实在这一刻心头一沉，生出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甚至令他觉得呼吸都变闷了些。
他下意识想说什么阻止泱泱去找穆正鸿，张了张唇，却又想不通自己为何要阻止。
待他恍过神时，泱泱已经和穆语蓁打了招呼，转过了身，朝着穆正鸿的书房走去。
……
穆正鸿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泱泱了。
一方面原本十分不起眼的淮城突然动作不断，让他生了警惕，另一方面确实军务繁忙。
更别说他手头上可动用的资金越来越少了，结清账款的时间自然也就越来越迟。
有的散户还已经将将过了期限。
这些为他手底下的私军提供军用物资和枪械原料的商户虽然忌惮于他穆家的身份不敢太过逼迫，但也不影响他们时不时就会闹出些幺蛾子，让他颇为头痛。
诸多事情令他确实难得挤出时间回帅府。
今日还是因为这是女儿的十八岁生日，怎么也不能缺席，才早早将事情放下赶了回来。
倒没想到泱泱会突然前来他的书房找他。
“泱泱，怎么没去花厅和蓁蓁玩儿？那丫头整日念叨你，喜欢黏着你，恐怕这会儿还在找你。”
泱泱轻笑一声，解释道：“刚刚才从那边过来，和蓁蓁打过了招呼。”
“今晚来找穆叔，是见您这段时间确实繁忙，便趁着这个时间和您提个事。”
穆正鸿挑眉，问道：“哦？什么事情？尽管和穆叔说。”
泱泱抿了抿唇，也没拐弯子，缓声开口：“泱泱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直留在穆家不是长久之计。”
“我毕竟是沈家人，又到了适婚的年龄，恐怕一直待在穆家会为您和穆府招来不少误会。”
“反正父亲在江城也有几处房子，泱泱想挑一间离这儿近的，方便时常前来拜访也是一样的。届时让巧儿先去到哪儿请人收拾打理一番，就直接搬过去。”
少女这一连串的话语，着实打得穆正鸿措手不及。
他之所以急于将泱泱带到穆家，本就是想让她尽快嫁给明远。成了穆家人之后，这姑娘自然不会吝于拨些资产出来为穆家应急。
他已经让人查过了，泱泱名下的资产数额惊人，哪怕只拿出三分之一，都已经足够他度过这一关。
但他完全没想过泱泱会突然提出要搬出去。
这一搬，有些事情就显而易见地难办起来了。
想到这里，穆正鸿极力压下心中不悦，关切问道：“怎么突然想搬出去？是不是府中有人怠慢了你？还是你秋姨又说了什么不应当的话。”
见泱泱摇头否认，穆正鸿这才叹了口气，继续说：“那就是单纯因为不想嫁给明远？”
泱泱这才抬了抬眸，点了头。
“我知道穆叔是出于喜爱才会有撮合的想法，但我与明远哥的性子确实不算十分合适。更别说明远哥还有嫣然对他痴心不改多年，秋姨也对嫣然十分满意。”
她轻叹了声。
“他们二人才当真是一对佳偶，又是多年的青梅竹马，泱泱实在不愿做这棒打鸳鸯之人。”
话音落下，气氛瞬间沉默了下来。
穆正鸿目光凝在泱泱身上良久，但少女的模样显然是已经下了决心。
这个时候劝说再多也无用。
“泱泱，我当时撮合你们二人一事，确实有欠考量，但明远喜欢的人是谁，你应该也看得到。”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顿了顿，还是无奈一般转了话题。
“罢了，这个事情我再不多言就是，但你要搬出去这件事穆叔还是觉得你要再好好考虑几天，毕竟你再清楚不过，现在外面可并不多么太平，你如何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别的不说，在这江城，穆家还是能护你周全的。”
“这事儿我们搁后再谈，穆叔现在还有要事，待时间空下来，我们再好好商榷。”
这话并不是商量的语气。
反正该说的她已经说了。
泱泱敛下眉，打过招呼之后就转身就离开了。
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轻盈脚步声，穆正鸿的脸色彻底冷沉了下来。
看来已经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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