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其实并没有那么让人觉得讨厌，至少问他话的时候他回答得还挺诚恳，比那些善于说谎话的大人们可真诚多了，而且从他说起秦嘉玮时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来他是真心实意喜欢这个哥哥的。
虽然李坤这人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好学生，但确实并不惹人厌烦。
李坤吃得开心，秦嘉玮则没那么轻松了，一直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陆芃皓有时候想，秦嘉玮这个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可因为他的家庭让他从小就没办法可以安心过日子，也许在过去许许多多个日夜里，他也担惊受怕着些什么，他所承受的那些事情都足以成为心理阴影。
倘若当年朱琴没有离开更没有不要他，今天秦嘉玮也可以活得像李坤这样没心没肺。
李坤吃到一半的时候问秦嘉玮：“哥，听说你一个人住？我可以过来跟你一起住吗？”
秦嘉玮诧异：“为什么？”
“我不想待在家里，奶奶老是骂我是没出息的孩子，将来就是个混混，我妈也不管我，那个家待着没意思，还是跟你在一起有意思。”
他又傻傻地笑了，果真是没心没肺的样子。
陆芃皓看李坤这孩子还挺有意思，面对秦嘉玮也没那种陌生感，整个人挺活泼，和秦嘉玮的性格正好互补。
秦嘉玮陷入了沉默，但他的沉默并不是因为李坤突然提出要来和自己住在一起，而是想着李坤和朱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母子两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和睦，之前朱琴表现出来的和李坤之间的母子关系并不是现在李坤表现出来这样。
陆芃皓对于李坤更加好奇，饶有兴致问：“你为什么想跟秦嘉玮一起住？你妈没意见吗？”
“我不是说了吗？我妈才不会管我呢，她每天忙着想办法赚钱，顾不上别人，而且我妈看我也不顺眼，觉得我给她丢人，反正我才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儿子，哥应该是。”
秦嘉玮不做声，默默地吃着饭，李坤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是个不正经的小混混，虽然是初中，可身上却没什么学生样儿。
李坤第一次跟秦嘉玮见面的时候就说过：“我就不是读书的料，我妈明明知道这个事实还是非得逼着我好好学习，你看看我像是愿意学习的吗？反正我妈从小就大一直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到现在还看不清。”
那会儿秦嘉玮大概就能想明白李坤是什么样的性格，其实李坤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朱檬之所以对他有那么大的偏见，只是因为李坤是朱琴的儿子，而不是其他什么原因。
陆芃皓送李坤到家，果然是那天找赵芬时来过的城中村，朱檬曾说过在那里碰见了朱琴，他忽然问李坤：“住在这里的人还多吗？”
李坤摇头：“不多了，小时候经常跟我一起玩的几个小伙伴都搬走了，我现在都没什么好朋友了，我本来以为我们也会搬走，但我妈说我们家没钱搬家，只能继续待在这里，有时候这里突然断电都没人来修，可倒霉了。”
李坤不禁吐槽，一吐槽就停不下来，完全不把陆芃皓当外人。
“那住在这里的大部分人你应该也都认识吧？”
“认识啊，每天来回走还能不认识？”
陆芃皓点了点头，点开手机里的照片，是一张赵芬的生活照，展示到李坤面前：“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好好回想一下，认不认识这个人？”
李坤黑不溜秋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不敢确定：“好像见过……”
看他十分不确定却又绞尽脑汁的样子，陆芃皓不由笑笑，收起手机：“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行了，已经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李坤还有些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秦嘉玮则漠然地收回了视线，将头扭到别处。
“你对你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还挺友好，没什么想法吗？”
秦嘉玮比陆芃皓以为的成熟很多，虽然秦嘉玮还是个高中生，但陆芃皓每每和他对话都抱着平等的对话态度，并不把他当一个孩子看待。
秦嘉玮沉默了一会儿才涩涩开口：“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好好做一个妈妈，连队李坤都是这样，李坤才初中，其实还能抢救。”
“你妈妈当时离开的时候你还小，应该没什么印象了吧？”
秦嘉玮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又浮现出了那个决绝离开的背影，尽管那个时候还小，但他大概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那个离去的背影像是彻底断了他们之间的亲缘关系。
他光顾着摇了摇头：“不记得了，这次见到她的时候我还觉得恍惚，当时第一反应是疑问，原来她就是我妈妈？一个我十多年没有见过的女人居然是我妈妈，我觉得很陌生。不是说亲人之间总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吗？就像是有什么在牵引着彼此，但我见到她时却没这种感觉。”
哪怕到了现在，秦嘉玮已经见了朱琴好几次，他还是没有那种原来这个女人是自己母亲的这种感觉。
他太小的时候就跟母亲分开了，对于亲缘这种东西也早已看淡，有或者无，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陆芃皓看向前方，沉默地开着车，秦嘉玮在没见到朱琴之前已经完全不记得母亲的模样，其实这样也好，少些念想，总比更大一些时候分开更好一些。
秦嘉玮回到家，姑姑秦琴破天荒等在家里，上回朱琴去找秦琴讨说法之后，秦琴就没给过秦嘉玮好脸色，纵然从前也没给过好脸色，但那次之后却是不一样的。
“你那个妈，今天又来了，千方百计地算计这房子，我也不瞒你说，她一直在这附近溜达对大家都没好处，你是没听见街坊邻居怎么说她的，你下次见到她时跟她说一说，她要是还要点脸就别再来这里撒泼打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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