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的泥土混着暗金色的血，在晨光下凝成诡异的琥珀色。
赤霄子的飞剑在林默“尸体”上戳出十几个透明窟窿，直到确认没有半点生机波动才罢手。
“便宜这魔头了。”他啐了一口，剑尖挑向林默腰间，“看看有什么值钱......”
“住手！”
白须老道突然厉喝，拂尘卷住赤霄子的手腕：“第九噬虽散，但余威犹在，你想被反噬成废人吗？”
赤霄子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收回了飞剑。
几个小门派的修士却按捺不住贪念，悄悄摸向那具“尸体”。
“啊！”
最先碰到林默衣角的修士突然惨叫。
他的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转眼就变成了一截枯骨！
更可怕的是，这种枯萎正顺着手臂向上蔓延。
“退后！”
白须老道甩出三张符箓贴在伤者身上，勉强止住枯萎之势。
众人惊骇后退，再不敢靠近那具看似无害的尸体。
“带回观星阁。”老道沉声道，“用九幽寒铁链锁住，置于镇魔塔顶层。”
赤霄子皱眉：“一具尸体而已，何必......”
“你懂什么？”老道冷笑，“第九噬的宿主，就算死了也是至宝，若能提炼出一丝本源，说不定能......”
他突然住口，警惕地环顾四周。
远处树梢上，那朵银花无声凋零，最后一点紫火随风飘散。
......
三日后的夜晚，观星阁的镇魔塔显得格外阴森。
在塔顶的法阵中央，林默的身体被九条寒铁锁链贯穿四肢与躯干，悬吊在半空中。
塔外，狂风暴雨如注，电闪雷鸣，隐约可以看见七位老者盘坐在虚空之中，各自以不同的姿势，共同维持着这座古老的禁阵。
他们的面容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奇怪。”主持法阵的观星阁主皱着眉头，“三日了，竟提炼不出半点本源。”
另一位身着紫袍的老者，眉头紧锁，沉吟道：“莫非随宿主一同消散了？”
“不可能。”观星阁主斩钉截铁，“第九噬乃天道一环，就算宿主死亡，本源也该回归法则之海才对。”
他掐诀一指，法阵的光芒突然大盛。
锁链哗啦作响，将林默的躯体拉扯成一个完美的十字形。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咔嚓——”
一道巨大的闪电划破夜空，如同天神的利剑，精准地命中了镇魔塔的尖端。
整座高塔剧烈摇晃，七位老者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更可怕的是，那些九幽寒铁链，竟然在这一瞬间寸寸断裂！
“不好！”观星阁主目眦欲裂，“快启动防御结界！”
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悬挂在半空中的尸体突然间有了生命迹象，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左眼之中，银色的光芒如同闪电般暴涨，刺破了周围的黑暗。
而右眼之中，紫色的火焰如同地狱之火重燃，熊熊燃烧。
断裂的锁链在空中飞舞，尚未落地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定格。
紧接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融化，然后在空中重组，化作九条暗金色的龙影。
“多谢款待。”林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说话间，林默轻轻落地，胸口的空洞处竟然出现奇异的变化。
一颗全新的星辰正在缓缓成型，呈现出银紫灰三色交织的奇异光泽。
“你……你没死？！”观星阁主面如土色，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死了。”林默活动着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但又活了。”
抬手虚抓，九道龙影咆哮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金色的轨迹，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
七位老者见状，仓促结阵抵挡。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迎接龙影的冲击时，却见龙影突然转向，放弃了攻击他们，而是狠狠地撞在了镇魔塔的墙壁上！
“轰——！！！”古塔应声崩塌。
林默的身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每一步踏出，脚下就绽放一朵紫银色莲花。
这些莲花迅速蔓延，所过之处，观星阁的禁制纷纷瓦解。
“拦住他！”观星阁主嘶声怒吼，“启动周天灭魔大阵！”
隐藏在阁中各处的三百六十面阵旗同时亮起，夜空中的星辰似乎被牵引而下，在虚空中结成杀阵。
林默却笑了。
仰头看向星光璀璨的大阵，新生的左眼中银芒流转：“灭魔大阵？我教你什么是真正的......”
右手平举，掌心向上。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漫天星光突然黯淡，所有星辰之力都被强行抽离，在林默掌心凝聚成一团璀璨的光球！
“......灭！”
光球轻轻一抛，落在观星阁主脚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
光球所过之处，无论是砖石、法器还是人体，统统化为齑粉消散。
当光芒散去时，大半个观星阁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光滑如镜的巨坑。
侥幸逃生的修士呆若木鸡，连逃跑都忘了。
林默没有追杀。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多了一道星痕，这是强行驾驭星辰之力的代价。
更严重的是胸口的新生星辰，此刻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还不够完美......”林默喃喃自语，“需要更多时间......”
转身走向废墟深处，那里有一座半塌的藏书楼。
阁中最重要的典籍《周天星象录》正静静躺在残垣断壁间，封面上落满了灰尘。
当林默的手指触及书脊时，异变再起！
“嗤——”
一道青光从书页间射出，直取他眉心！
林默偏头闪避，却见那青光凌空转折，化作一个道袍老者的虚影。
“果然来了。”老者抚须而笑，“老夫等了三千年，总算等到第九噬的宿主。”
林默眯起眼睛：“观星老祖？”
“一缕残魂罢了。”老者虚影飘忽不定，“我知道你在找什么——能杀死天道的方法。”
他挥手打出一道灵光，林默眼前浮现出一幅星图。
图中九颗星辰排列成环，唯独第九星的位置空空如也。
“天道九噬，前八者皆是无情之物。”老祖的虚影越来越淡，“唯有第九噬不同，诞生于众生抗争之意志，是天道唯一的破绽。”
林默追问：“如何利用这个破绽？”
“找到启点。”老祖的残魂开始消散，“那里藏着初......”话未说完，虚影突然扭曲，被一股无形之力强行抹去！
林默猛地抬头，看到夜空中的星辰正在诡异地移动。
这不是自然现象，而是某种存在在强行修改天象！
更可怕的是，他感到有视线穿透无尽虚空，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被发现了吗......”
林默不再耽搁，伸手抓向《周天星象录》。
就在触及的刹那，整本书突然自燃，眨眼间化为灰烬。
但林默的指尖已经捕捉到了一缕信息。
启点的位置，就在......
“原来在那里。”
转身走向废墟边缘，林默的脚步突然一顿。
月光下，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蹲在断墙边，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什么。
“月朵？”
少女抬头，发间的银花在夜风中轻颤。
她面前的地上，用碎石摆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西南方向。
“我就知道你能活过来~”月朵笑嘻嘻地跳起来，“虽然现在像个破布娃娃。”
林默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状况。
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左臂甚至还有几处露出森森白骨。
确实像个破布娃娃。
“你的灵体......”
“暂时死不了。”月朵转了个圈，灵体比上次凝实了许多，“多亏了你给的种子。”
她突然凑近，银色的瞳孔中映出林默胸口的星辰：“哇！三色星核！你居然真的做到了！”
林默皱眉：“你知道我在尝试什么？”
“当然~”月朵得意地晃晃脑袋，“不过......裂痕还没完全修复呢。”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幸存的修士终于鼓起勇气追了过来。
月朵撇撇嘴，拉住林默的手：“走吧，路上告诉你启点的事。”
她的手掌冰凉却柔软，带着月桂的清香。
林默任由她拉着跃上云端，身后是熊熊燃烧的观星阁废墟。
云端之上，月朵的银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她指向西南方的一片漆黑：“那里是无光之海，启点就在海底。”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去过呀~”月朵眨眨眼，“三千年前，我被一股奇怪的吸力拖进归墟，差点灵体溃散，幸好遇到了一位......”
她突然住口，警惕地看了看天空，“总之那里很危险，但也藏着大机缘。”
林默注意到她话里的隐瞒，但没有追问。
两人沉默地飞行了一阵，月朵突然开口：“对了，你知道为什么天道一定要将你置于死地吗？”
林默冷笑：“因为，我不死，天道必灭！”
月朵轻轻摇头，声音罕见地严肃，“天道之下，万物皆有其位。”
“唯有你，可以打破这种既定秩序。”
她指向林默胸口的星辰：“当你完全掌握三色星核的力量时，就能......”
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开云层！
月朵尖叫一声，灵体差点被劈散。
林默迅速将她护在身后，长枪直指苍穹。
“滚出来！”
云层翻涌，凝聚成一张模糊的巨脸。
没有五官，只有三个漩涡状的凹陷，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了眼鼻口。
“第九噬......”云脸发出非男非女的声音，“回归......法则之海......”
每个字都重若山岳，压得林默骨骼咯咯作响。
月朵躲在他身后，灵体不断闪烁，似乎随时会消散。
“休想！”
林默怒吼，长枪爆发出耀眼的银紫光芒。
三色星核疯狂旋转，在体表形成护体光罩。
云脸似乎忌惮这股力量，稍稍后退。
“启点......禁止......”云脸的声音开始模糊，“否则......”
又一道闪电劈下，这次直奔月朵！
林默挥枪拦截，却被闪电中蕴含的天道之力震得虎口崩裂。
千钧一发之际，月朵突然从他身后冲出，双手捧起那朵银花。
“月华......绽放！”
银花炸裂成无数光点，在两人周围形成保护罩。
闪电劈在光罩上，激起漫天火花。
当光芒散去时，云脸和两人的身影都已消失不见。
......
无光之海边缘，一道银光坠落在沙滩上。
林默单膝跪地，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月朵。
少女的灵体几乎透明，发间的银花只剩最后一片花瓣。
“笨蛋......”她气若游丝，“那可是天道显化......”
林默沉默地握住她的手，将胸口的星核能量缓缓渡入。
月朵的灵体稍稍稳定，但依然脆弱得像风中残烛。
“别浪费力量了......”月朵虚弱地笑了笑，“前面就是无光之海，我......我不能再陪你了。”
林默看向远处漆黑如墨的海面。
没有浪花，没有潮汐，就像一潭死水。
但直觉告诉他，海面下藏着足以毁灭世界的恐怖。
“带着这个。”月朵摘下最后的银花瓣，按在林默眉心，“它能帮你找到启点入口。”
花瓣融入皮肤的刹那，林默的左眼银光大盛。
透过这双眼睛，他看到了海面下若隐若现的漩涡。
那是一个直径超过百里的巨大黑洞，正在缓慢旋转。
“等我回来。”林默将月朵的灵体小心地收入怀中星核，“一起去看诸天万界的热闹。”
站起身，长枪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银线。
林默大步走向无光之海，身影很快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在他身后，沙滩上留下一串闪着微光的脚印，转眼就被无形的力量抹去。
海面恢复平静，就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只有极远处，一颗星辰突然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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