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门开启的瞬间，林默的鼻腔率先捕捉到了久违的生气。
那不仅仅是泥土混着青草的芬芳，更是千万种生命气息交织而成的宏大乐章。
晨露在松针上滚动的清冽，炊烟掠过茅草屋顶的暖意，甚至远处集市上蒸笼掀开时爆发的面香，都如同潮水般涌来。
林默深深吸气，胸口的星河漩涡微微发烫，将这些驳杂的生气转化为精纯的能量。
久经死界灰暗的眼瞳，此刻贪婪地捕捉着色彩。
初春新叶的嫩绿，溪水反射天光的湛蓝，远处山茶花绽放的艳红......
每一种颜色都在他视网膜上燃烧，灼得眼眶发痛。
“终于......”
左脚刚跨过界门，鞋底尚未触及人间土壤，异变陡生！
三十六道金光自云端垂落，每一道都有水桶粗细，蕴含着足以焚山煮海的恐怖威能。
金光在半空中交织成网，网上每个节点都盘坐着一名金袍修士，他们手结“天罗地印”，口中诵念着古老的《诛魔咒》。
更诡异的是，这些修士的眉心都烙印着逆的七芒星印记，星芒中跳动着妖异的金火。竟是逆在人间的狂信徒！
“恭迎圣主归来！”
为首的金袍老者高声呼喊，枯瘦的面容因狂热而扭曲。
随着他的呼喊，诛仙阵的威能再涨三分，金光中浮现出无数天道符文，每一枚都重若山岳。
符文相互碰撞发出的铮鸣，竟让方圆百里的飞鸟同时爆体而亡！
林默冷笑，右手虚握，骨刃权杖应召而来。
就在他准备破阵的刹那，脚下大地突然传来诡异的蠕动感。
七十二根漆黑石柱破土而出，每根柱身上都雕刻着痛苦扭曲的人脸。
那些石雕的嘴巴不断开合，喷吐出腥臭的黑色雾气，竟是纯正的吞噬者气息！
“恭迎吾主降临！”
地底传来整齐的诵唱声，音调古怪如同蛙鸣。
林默低头看去，只见无数黑袍人从裂缝中爬出，他们的身体已经半腐烂，裸露的皮肤上长满黑色肉芽。
这些被吞噬者深度污染的修士，此刻全都跪伏在地，向着林默，准确说是向着他身后尚未关闭的界门跪拜！
门缝中溢出的死气让他们身上的肉芽兴奋地舞动。
“有意思。”林默嘴角微扬，权杖顶端燃起暗灰火焰，“两边都把我当成了猎物？”
话音未落，天边又亮起数百道遁光。
剑修的青虹，法修的彩霞，体修的血芒......
人间各大门派的顶尖强者倾巢而出！
他们结成“天罡北斗阵”，祭出的法宝在空中组成银河般的洪流。
最前方十二面猎猎作响的旗帜上，全都写着“诛魔”两个血字。
“诛杀魔头！”
“阻止死界入侵！”
“为苍生除害！”
喊杀声震天动地。
林默这才惊觉，自己在死界征战期间，逆和吞噬者的信徒早已在人间散布谣言。
那些悬浮在各大城池上空的“天幕镜”，日夜播放着精心伪造的画面。
死界大军屠戮村庄，林默站在尸山血海中狞笑......
而今界门开启，这些被蒙蔽的修士自然要“除魔卫道”。
更讽刺的是，他们体内流转的灵力中，都掺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天道之力。
正是这丝力量，让本该互相敌对的三大阵营此刻默契地形成了合围之势！
“就凭你们？”
林默轻轻跺脚，暗灰能量如涟漪般扩散。
最先接触的金光瞬间黯淡，那些盘坐空中的金袍修士如遭雷击，七窍中喷出金色火焰。
黑色石柱上的雾气也被震散大半，地底爬出的黑袍人成片倒下，腐烂的身体像蜡像般融化。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结阵！”
随着白须老道一声令下，数千修士同时出手。
剑修的“万剑归宗”化作银色暴雨！
法修的“九霄神雷”劈落紫色电蟒！
体修则直接震碎上衣，露出铭刻着古老图腾的躯体，以血肉之躯撞向林默！
更可怕的是，这些攻击在飞行过程中竟自行融合，化作一头遮天蔽日的五彩巨兽。
这头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怪物生有龙首、凤翼、龟背，张口喷出的吐息直接将空间腐蚀出黑色孔洞！
“轰！”
巨兽与暗灰能量相撞，冲击波横扫百里。
林默身形微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些修士单个实力不值一提，但联手一击竟能撼动他的第九噬本源？
不仅如此，林默更敏锐地注意到，每个修士攻击时，体内那丝天道之力都在剧烈燃烧，就像......就像被某种存在刻意点燃的引线！
“原来如此。”林默握紧权杖，胸口的星河漩涡加速旋转，“天道借他们的手来杀我。”
想通这点，他不再留手。
权杖顶端暗灰火焰暴涨，化作一条鳞甲分明的巨龙迎向五彩巨兽。
两股力量在半空交锋，每一次碰撞都让空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逸散的能量落在地面，将岩石熔化成赤红浆液。
趁此间隙，金袍老者和黑袍首领同时动了。
“圣主荣光！”老者祭出一面边缘破损的金色古镜，镜中射出刺目白光。
所过之处，连暗灰能量都被短暂净化，显露出本质的虚无。
“吾主永恒！”黑袍人则掏出一个仍在跳动的心脏捏碎，黑血化作无数细线缠向林默双脚。
那些血线表面浮现出细小的嘴巴，疯狂啃食着沿途的一切物质。
腹背受敌！
林默冷哼一声，左手虚抓，竟从胸口伤痕中扯出一缕星河。
星光流转间，化作三尺青锋横扫。
金镜白光被一剑劈散，黑血细线也应声而断。
但他终究小觑了人间的底蕴。
就在星河长剑回撤的刹那，大地突然亮起无数光点，那是一座覆盖方圆千里的超级大阵！
每个光点都是一处灵脉节点，此刻被强行激活。
光点连线，连线成面，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炼化炉，将林默困在中央。
炉壁上浮现出上古文字撰写的《度人经》，每个字都在流淌金血。
“九洲炼魔大阵？”林默终于变色。
这门阵法需要集齐人间九大祖脉之力才能施展，理论上连真仙都能炼化！
“魔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主持大阵的白须老道厉喝，七窍中渗出鲜血，“诸位同道，随我催动阵法！”
数千修士齐声应和，各自将毕生功力注入大阵。
有人甚至直接震碎金丹，以生命为代价增强阵法威力。
炼化炉内温度骤升，连空间都开始扭曲。
林默的皮肤出现龟裂，暗灰能量被压制在体表三寸之内，权杖顶端的火焰缩成豆大的一点。
危急关头，林默忽然笑了。
“你们以为......”林默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每个字都带着重音，像是千万人同时在说话，“这就够了吗？”
权杖重重顿地，胸口的星河漩涡疯狂旋转。
一缕缕暗灰能量如同活物，顺着地脉急速蔓延。
这些能量所过之处，灵脉纷纷异变！
清澈的灵力被染成暗灰色，如同被滴入墨汁的溪流。
几个呼吸间，整个人间界的地脉网络都开始污染！
“什么？！”白须老道骇然发现，九大祖脉竟然同时反噬！
大阵的光幕出现裂痕，主持阵法的修士纷纷吐血倒地。
林默趁机跃起，权杖直指苍穹！
暗灰光柱冲天而起，将云层捅出一个巨大窟窿。
透过这个窟窿，隐约可见法则之海中那颗代表第九噬的星辰正熠熠生辉。
星辰投下一道光束，与林默的攻击完美融合。
光柱所过之处，金袍修士灰飞烟灭，黑袍人化作脓血，就连那些普通修士也如麦浪般成片倒下。
尸体在落地前就风化成灰，体内的天道之力被光柱无情吞噬。
这一击，直接灭杀了围攻者的大半！
然而，林默的脸色却突然变得苍白如纸。
“噗——”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胸口的星河漩涡剧烈震荡。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人间界的天地法则正在排斥他！
每一口呼吸都像吸入刀片，每一次运功都似经脉逆行。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他挤压成齑粉。
“哈哈哈！”幸存的金袍老者狞笑，半边身体已经碳化，“魔头，你虽强，但终究不是此界之人！天地不容你！”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只由云气组成的巨眼缓缓睁开，这是人间界的天地意志显化！
巨眼没有瞳孔，只有不断旋转的混沌漩涡。
当锁定林默时，一道灰白光束激射而下。
光束经过的空间全部死亡，连最基本的灵气都停止了流动。
“天罚？！”林默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被压制。
第九噬虽强，但终究是死界孕育，来到人间就是入侵者，自然会遭到整个世界的排斥和攻击。
更麻烦的是，他体内流淌的暗灰能量与人间灵力格格不入。
灰白光束及身的刹那，林默感到全身血液都要冻结。
更可怕的是，体内暗灰能量运转迟滞，连权杖顶端的火焰都黯淡了几分。
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灰色结晶，那是肉身正在被人间法则石化的征兆。
趁你病要你命！
残余的修士见状，立刻发起疯狂反扑。
各种禁术、秘法不要钱般砸来。
“找死！”林默怒喝，权杖横扫。
暗灰火焰呈扇形扩散，所过之处万物寂灭。
三百修士瞬间汽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但这一击之后，他的气息明显萎靡了几分。
人间界的压制越来越强了，就像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肩上。
天罚之眼再次蓄力，第二道光束正在成型。
这次的光束呈现污浊的黄色，内部有无数张人脸在哀嚎，那是历代渡劫失败者的怨念！
远处，更多修士的遁光正在赶来。
林默甚至感知到几股隐晦而强大的气息正在苏醒。
山底的石棺在震动，深渊的巨门缓缓开启......
那些沉睡在人间各处的古老存在，此刻都被惊动了。
“不能久留......”
林默果断放弃追杀残敌，权杖划出一道空间裂缝，闪身而入。
临走前，他深深看了眼这片天地，将那些围攻者的面容记在心中。
特别是几个躲在后方操纵战局的掌门，他们的气息与常人不同，体内天道之力的浓度高出十倍不止，很可能是逆或吞噬者埋下的暗棋。
“待我适应此界法则......”
话音未落，天罚光束已至。
空间裂缝在光束中崩塌，隐约传来一声闷哼，几滴暗金色的血液滴落地面。
这些血滴重若水银，将岩石腐蚀出深不见底的孔洞，孔洞边缘还生长出诡异的紫色晶簇。
人间修士面面相觑，既庆幸魔头退走，又心有余悸。
今日一战，数千强者陨落，炼魔大阵被破，而对方仅仅受了些轻伤！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暗灰能量污染的地脉，正在以缓慢但不可逆的速度扩散......
“他还会回来的......”白须老道喃喃自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当他摊开手掌时，掌心的鲜血中游动着细小的灰色光点。
千里之外，某处荒山突然崩塌。
林默从废墟中爬出，浑身是血，权杖断成两截。
踉跄着走了几步，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
胸口的星河漩涡暗淡无光，表面布满裂纹。
“好一个人间界......”林默擦去嘴角血迹，眼中却燃起更炽热的战意。
远处山巅，初升的朝阳正刺破云层，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才有意思。”
胸口的星河漩涡开始缓慢旋转，表面裂纹逐渐愈合。
远处林间，一群受惊的飞鸟掠过晨光，翅膀拍打的声音像是某种古老的战鼓。
新的征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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