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向导佝偻着身子，骨指间提着一盏用腐皮包裹的灯笼。
灯笼里跳动着幽绿色火焰，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光芒，照出前方不过丈许的血色小路。
林默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右腿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在沙地上留下断续的金色痕迹。
每一步都伴随着一阵阵剧痛，但他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活人的血......在死界很珍贵......”骷髅突然开口，下颌骨咔咔作响，“你该......遮掩......”
林默扯下袖口缠住伤处，尽量不让血迹外露。
抬头时，林默忽然瞥见路旁阴影里有东西蠕动。
那是个半身腐烂的男子，左半边是鲜活肉身，右半边却是森森白骨，腐烂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半尸人。”骷髅灯笼一晃，绿火暴涨，“死不了......也活不成......最是贪婪......”
那半尸人突然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扑来，腐烂的肉体间钻出无数黑色的线虫。
林默侧身闪过，抓起地上一根被遗弃的腿骨，用尽全力狠狠砸在对方的天灵盖上。
随着一声沉闷的“噗”的声响，半尸人的颅骨凹陷下去。
但即便如此，它仍不死心，白骨右手直掏林默的心窝。
“真是麻烦。”林默一个肘击，准确无误地砸断了半尸人的颈骨。
紧接着，连踹三脚，直到那具躯体彻底散架，无法再构成任何威胁。
黑色的线虫四散而逃，钻进沙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骷髅眼眶中的绿火闪烁不定，“前面......更危险......”
道路渐渐倾斜向下，血色的沙砾变成了潮湿的肉红色菌毯。
每踩一步，都会感受到一种黏腻的触感。
两侧开始出现“树木”，实则是无数肢体纠缠而成的诡异结构，枝丫末端垂挂着囊肿般的果实。
“噬魂林......”骷髅停下脚步，“活人过不去......”
林默眯起眼睛。
那些囊肿果实突然齐齐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转动的眼球。
树干上的手臂也开始蠕动，指节伸长成触须状，朝他们所在方向探来。
“绕路？”
“三天......”骷髅指了个方向，“而且......有剥皮者......”
正说着，林默腕上的黑色手环突然发烫。
一股诡异的波动扩散开来，那些探来的触须如遭雷击，全部缩了回去。
囊肿果实更是紧紧闭合，甚至有几个直接掉落在地，摔出一滩腥臭黏液。
“天道枷锁......也有好处......”骷髅若有所思，“走......抓紧......”
穿过噬魂林后，林默感到脚下的土地开始变得崎岖不平。
他眼前的视野被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所占据。
两侧是陡峭的岩壁，上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搏动着的血管状藤蔓，谷底弥漫着一层灰紫色的雾气。
林默凝神细看，透过雾气，隐约看到了无数苍白的手臂在雾中挥舞。
“永烬深渊......”沙哑的声音在林默耳边响起。
骷髅开始一块块地解体，头骨滚到了林默的脚边，下颌骨最后一次开合，“找......血梯......”
说完这句话，整具骷髅彻底散架，化作一堆白骨。
与此同时，灯笼突然落地，绿火暴涨，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在绿火的映照下，岩壁上隐藏的阶梯逐渐显现出来。
那是由无数凝固的血滴构成的台阶。
林默刚要迈步，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
他本能地矮身翻滚，一柄骨刀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深深地插入了他身后的岩壁。
林默迅速转身，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不远处的阴影中若隐若现。
“活人！真的是活人！”尖利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三道身影从高耸的岩顶一跃而下。
左边的身影显得格外诡异，那是一个全身被绷带紧紧包裹的高个子，绷带之间隐约可见的皮肤透露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头部被绷带缠绕得几乎无法辨认，只有一只猩红的独眼透过缝隙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右边的身影则悬浮在半空，那是一个少女的轮廓，但她的形态却让人难以用常理来解释。
似乎是由不断融化又重组的人形胶质构成，身体的边缘模糊不清。
而居中的身影则相对接近常人，但他的皮肤透明得令人震惊，就像是一层薄薄的玻璃覆盖在血肉之上。
透过这层透明的皮肤，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内脏，而心脏的位置更是跳动着诡异的蓝色火焰。
“绷带鬼、融女、明尸......”林默根据碎骨贤者灌输的死界常识，迅速辨认出来者，“有事？”
绷带鬼的独眼死死地盯着林默身上渗血的绷带，声音沙哑而低沉：“新鲜的血肉......能让我们......暂时像活人......”
明尸则直接亮出十根锋利如刀的骨爪，威胁性地挥舞着：“自己割肉，还是我们动手？”
林默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却只是微微一笑。
他慢慢地解开右臂上染血的绷带，露出结痂的伤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来拿。”
融女最先扑来，胶状的身体突然展开成一张巨大的网。
林默反应迅速，抓起地上的骷髅头骨，用力狠狠地砸向岩壁上的绿火灯笼。
“轰”的一声巨响，绿火灯笼被砸得粉碎，绿火四溅，化作漫天的火星。
融女被火星击中，发出一声惨叫。
那些火星粘在她的胶体上，竟然开始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绷带鬼的骨刀再次飞来，这次林默没有选择躲避。
任由骨刀刺入左肩，却趁机一把抓住连接骨刀的绷带，将绷带鬼拽到身前，然后用尽全力，额头狠狠地撞向那只猩红的独眼。
“咔嚓！”绷带中传来某种甲壳碎裂的声音。
绷带鬼哀嚎后退，绷带缝隙里渗出黑色黏液。
明尸的骨爪趁机掏向林默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林默腕上的黑色手环突然发烫，一道黑光闪过，明尸的右臂齐肩断裂！
“天道枷锁？！”明尸惊恐后退，“你是天罚者？！”
三个怪物转身就逃，连掉落的骨刀都不敢捡。
林默拔出肩头的骨刀，发现伤口流出的金血中带着丝丝黑气，手环在帮他，但也在加速侵蚀。
血梯比看上去更难走。
每一阶都会在踩踏时软化，像踩在活物内脏上。
到后来，阶梯甚至开始主动缠绕脚踝，试图将人拉进血阶内部。
林默不得不借助骨刀，每上一步都先刺穿阶梯固定。
爬到一半时，深渊里突然刮起腥风。
灰雾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朝他抓来。
林默挥刀斩断几条，但数量实在太多。
就在即将被拖下去的刹那，林默猛然间将骨刀刺入自己大腿，蘸着金血在胸前画出一个简陋的兵主符纹。
“镇！”
符纹亮起微光，苍白手臂如遇烙铁，纷纷缩回雾中。
但这一举动也耗尽了符纹最后的力量，林默胸口的兵主印记彻底消散。
终于爬到崖顶时，林默已经虚弱得视线模糊。
眼前是一片黑色平原，地面铺满细碎的骨渣。
平原中央矗立着一座由锁链组成的山，每一条锁链都在缓慢蠕动，如同巨蛇。
锁链山脚下，竟有个小茶摊。
竹竿撑起的灰布篷下，坐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在慢条斯理地斟茶。
茶桌对面还有个空位，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活人饮茶，死人饮血。”老者头也不抬，“你选哪个？”
林默盯着那杯茶，清澈茶水里沉着三颗眼珠，正随着水波转动。
“我选答案。”林默直接坐到对面，“怎么解开天道枷锁？”
老者轻笑，脸上的皮肤突然裂开几道缝，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鳞片：“两种方法。一是成为死界共主，集亿万亡魂之力冲开枷锁；二是......”
他指向锁链山，“去求那位大人。”
“那位？”
“被九万九千条天道锁链镇压的存在。”老者脸上的裂缝更多了，“连吞噬者都不敢染指的......”
林默突然伸手去拿茶杯。
指尖刚碰到杯壁，整只茶杯突然化作血水，里面浮出半张人脸：“救我......”
“你身上有兵主气息。”老者终于正视林默，“那位大人最恨兵主。”
“为什么？”林默讶然。
老者脸上的皮肤完全剥落，露出青鳞真容：“因为初代九兵之主，就是奉命镇压他的刽子手。”
闻言，林默不禁皱眉，初代兵主还做过这事？
正要进一步追问，锁链山突然震动，所有锁链哗啦作响。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山体深处传来：“你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老者立刻匍匐在地：“惊扰大人，罪该万死！”
林默却站了起来，直视锁链山：“我要跟你做笔交易。”
整座山剧烈震颤，锁链如狂蛇乱舞。
一条最粗的锁链突然射来，尖端化作利爪，扣住林默咽喉将他提到半空。
“交易？”那声音带着滔天怒意，“就凭你这只蝼蚁？”
林默被扼得面色发紫，仍艰难地举起右手，露出黑色手环：“你恨天道......我......也是......”
锁链突然松开。
林默跌落在地，大口喘息。
“有趣......”山体中央的锁链缓缓分开，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进来......”
老者惊恐地拽住林默衣角：“别去！十万年来，进去的没有一个出来！”
林默扯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洞口。
踏入黑暗的瞬间，身后的锁链重新闭合，将最后一丝光线隔绝在外。
绝对的黑暗持续了不知多久，直到一点幽蓝火光浮现。
借着微光，林默看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里，四周锁链如蛛网般交织。
空间中央悬浮着一具水晶棺，棺中躺着个......
孩童？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白袍白发，面容安详。
若非被九条金色锁链贯穿身体，简直像个沉睡的贵族少爷。
“失望了？”孩童突然睁眼，瞳孔是纯粹的金色，“以为会看到三头六臂的怪物？”
林默没有回答，而是仔细观察那些金色锁链，每一条都刻满与黑色手环相似的符文。
“天道枷锁的源头......”孩童微笑，“你手上的，不过是边角料。”
“你是谁？”
“名字早忘了。”孩童的金瞳中闪过一丝沧桑，“现在的小辈，都叫我‘逆’。\"
一条金色锁链突然射来，尖端在林默腕上轻轻一点。
黑色手环应声而落，在半空化作黑烟消散。
“第一个礼物。”逆歪着头，“现在，听听我的条件？”
林默活动了下手腕：“说。”
“我要你......”孩童的金瞳突然变成竖瞳，“去杀一个人。”
“谁？”
“现任死界之主，幽冥。”逆的嘴角咧到耳根，“他体内，有我需要的东西。”
林默皱眉：“修为尽失的我，怎么杀一界之主？”
逆轻笑，一根金链刺入林默心口：“谁说......你修为尽失了？”
剧痛中，林默感到某种古老力量顺着金链涌入体内。
胸口原本破碎的兵主符文重新凝聚，只是变成了暗金色。
更惊人的是，左眼的漆黑与右眼的灰白开始交融，在瞳孔中央形成一个微小的金色光点。
“这是......”
“种子。”逆收回金链，“能长成什么样，看你自己。”
锁链山突然剧烈震动，外界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逆的金瞳微眯：“幽冥发现你了......”
一条锁链突然卷住林默腰际，将他甩向岩壁：“记住，杀幽冥，取冥核！”
林默撞进突然出现的通道里，在黑暗中翻滚坠落。
最后看到的，是逆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林默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腐颅城的垃圾堆里。
几个半尸人正在不远处翻找腐肉，看到他动了一下，立刻尖叫着逃开。
林默试着运转灵力，发现经脉中多了一丝暗金能量，只是微弱得可怜。
但更让林默惊讶的是左腕，黑色手环虽然消失了，却留下一圈金色锁链纹身。
“种子么......”林默握了握拳，看向城中央高耸的幽冥宫，“那就先拿这座城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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