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葵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面银洛在无声地哭，自己想要安慰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为了能够和银洛说上话，余葵努力努力再努力，终于朝着银洛伸出手，碰到了他的脸。
“阿洛！”余葵从梦境之中挣脱，一睁眼就看到了银洛正满眼悲伤地盯着她。
那瞳孔之中沉重的感情，一瞬间席卷了余葵全身，那种感同身受的痛苦，让余葵近乎窒息。
“阿洛，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余葵直觉银洛会这样并不全是因为自己，只是自己生病似乎成为了导火索勾起了银洛的一些回忆。
她还记得自己最开始遇见银洛的时候，银洛曾经说过，他不想和人类接触，想来应该是那时候的事。
余葵的身体还没有大好，虽然脑袋昏昏沉沉的，但她还是精准地抓住了银洛的手，握住。
“我也遇见过很多事，一个人憋在心里的时候我经常会觉得难过，可是一旦说出来，有人替我分担，便会觉得好了很多。”余葵把银洛的手抱起来，把脸贴了上去，“你给了我福佑，我也想替你分担。”
银洛看着面前醒过来的余葵，反手将余葵的手握住，张了张口，又犹豫了。
余葵也没有催他，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两个人不知道安静了多久，银洛才缓缓开口：“我以前在山上，山上有不少人，他们经常来看我。”
“你的家人也在那里吗?”余葵问。
“我没有家人，天道说，我是特别的，不需要信仰和神格也能成神，只要我能够得到一个人类的心。”
“那你得到心了吗？”余葵虽然这样问着，可心里也差不多有了答案。
“有人给我了，但我用不了。那是带着祈愿需要达成对方愿望才能得到的心，我没有达成他的愿望。”
余葵想起了银洛带她去找九色花的场景：“之前山上那个祠堂，是供奉你的地方？”
银洛点头：“我原来住在那里。后来，那个地方有了瘟疫，听他们说瘟疫是很可怕的病，我没有得过瘟疫，但是他们每个人提起这两个字都很害怕。”
“死了好多人，我认识的人，经常来找我说话让我实现他们愿望的人，都死了。”
“死之前，他们来山上找过我，求我救救他们，但我做不到，就像你感染风寒一样，我同样治不好。”
银洛的眼眸看了过来，那眼中的无助一瞬间便闯入了余葵的心。
神明，原来不是万能的。
那她能做些什么呢？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你治不好风寒，但是太医能治好。”
“我也想成为太医。”听见余葵这样说，银洛突然应声。
这般直率又单纯地模样，把余葵逗笑了，但她没有答应，只是道：“你不需要成为太医就已经很厉害了。”
“但是那些人都死了。”银洛接着说道：“有两个经常给我送草过来的小孩，说他们的父母快死了，让我帮帮他们，他们愿意每天都过来给我摘草......那对夫妻也是，男人为了治好女人在山上翻找了一夜的草药，最后自己没撑住，染病死了。女人知道这个消息后，留下孩子也死了。”
“我照顾了那个孩子一段时间，孩子染上病，没多活几天。”
“还有一个男人，他说自己是村长，求我救救村子，只要消除瘟疫，他愿意把自己的全部都给我。”
“但我办不到，没有我能做的事。”
“天道是骗我的，没有我能做的事。”
银洛垂着头，虽然说话的语气极其平静，可以却能切实地感受到这种平静之下的悲伤。
她把银洛揽到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柔声道：“虽然这件事很令人难过，但是大家都来选择向你祈祷，说明你帮了他们很多。”
“我看见过那个祠堂，分明是十分用心建造的，你们都互相珍惜着彼此......失去他们，你一定很心痛。”
心痛。
银洛听见这个词，终于明白了一直缠绕在心中的那种感情的名字。
原来是心痛。
“你会让我心痛吗？”银洛把头埋在余葵的肩膀上问道。
“我只是人，很容易就会死，我死的时候如果你会心痛，那我就会让你心痛。”余葵倒是说的直接，她不想说些谎言去哄骗这个单纯的神明。
“阿洛，如果我会让你心痛，你还会陪着我吗？”
“......我会。”
“那我，会把我的心给你。”
那个夜晚，单纯的神和余葵定下了约定。
一个付出陪伴，一个给出自己的心。
......
余葵的病好了以后便忙了起来。
银洛像往常一样缠在余葵的手腕上，能够看见她每天要见很多不同的人，甚至有一些人对她有着敌意。
但是余葵却说，这些都是她必须要维持的人脉，让银洛不要在意。
银洛怎么可能不在意，他反而更在意。
在意到连夜恶补人类社会构成，终于能够理解了皇帝，皇子，公主这些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杀死这些人会引起很多麻烦。
可那些人身上对余葵的恶意实在是让它无法忍受，银洛自己又答应了余葵不会出手，左右为难之下，银洛想出了一个特别机灵的决定，求助其他的神。
这座皇城之下，有着真正的神，他能够感觉到。
甚至于，那个神最喜欢的待的地方，就是余葵居住的将军府。
这天，余葵受邀参加公主的赏花宴，银洛没有跟过去，只是留了鳞片在余葵身上保护他。
银洛独自留在将军府，用自己许久没有使用过的独属于神的力量，和另一个神联系上了。
“你就是跟着气运之女的那个半神吧，我观察你很久了，你这次叫我出来是想让我帮她？”
银洛却没着急说自己的事，而是注意到了一个词：“气运之女，是什么？”
那个神倒是知无不言，见银洛对这些没有概念，主动解释道：“气运之女可不是什么好词，就比如你身边那个女孩，她会半生顺遂，心想事成，最后在气运积攒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是，将气运分出来，滋养天地。这就是拥有气运带来的便利所要付出的代价。”
许是看见银洛表情不太好，这位神好心安慰：“你别难过啊，我劝你别太在意，你也是气运之女因为寂寞被天道送给她的玩具。不过也正好，等她死了，气运开始滋养天地，你也能够得到一分滋养。”
银洛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甚至想咬死面前这个吊儿郎当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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