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怀久在门口挂了个灯笼，里面是太阳能板，不是太亮，但在漆黑的夜里，也影影绰绰，有点用处。
小家伙在灯笼下面，影子是短短一截。
她还在不断张望，小脸不知道是灯笼映的，还是冻的，红扑扑的。
关叶初沉着脸走过去，直接把她拎起来。
小家伙手脚并用地挣扎，像个被翻了盖的小乌龟。
关叶初不管她，直接拎着人进了屋，关了门。
“在屋里等！”他冷声道：“敢乱跑，打断你的腿！”
他抬手拍掉小福宝身上的雪，凶巴巴看着她。
“我要等舅舅！”小福宝瘪着嘴：“舅舅还没回来，天都黑了……”
关叶初不耐烦开口：“他不回来了！”
“舅舅回来的，”小福宝眼睛红了：“他答应我，说回来的。”
“你自己看看，外面的雪有多大！天也黑了，让他怎么回来！”
小福宝耷拉着脑袋：“舅舅答应我了……”
“答应你的事就一定能做到吗？你是不是傻？”
小福宝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舅舅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做到！”
关叶初嗤了一声。
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别人的承诺。
关叶初只信自己。
“别哭了。”关叶初冷冷开口：“就知道哭，你越哭，明怀久越不回来。”
小福宝吸了吸鼻子，用力把眼泪憋回去：“我，我不哭了。”
关叶初冷哼一声。
小福宝小心翼翼扯他的衣袖：“大舅舅。”
“干什么！”
关叶初没好气地回答。
“舅舅会回来的，对吗？”
关叶初的暴躁，在看见福宝那双水汪汪、又饱含期待的大眼睛之后，奇异般消了大半。
关叶初说：“不一定。也可能回来都半夜了，你要等吗？”
“要！”小福宝用力点头：“我答应舅舅，要等他回来！”
“等吧。”
进村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明怀久深一脚浅一脚往家里赶。
夜色已深，雪还在下，纷纷扬扬从天空飘落。
关叶初好笑地看着小福宝坐在躺椅上，两条小短腿耷拉着，小脑袋一点一点。
她平时八点多就睡觉，现在已经十点多了。
生物钟起了作用，关叶初看着她眼睛开开合合，困得要死，却倔强地不肯屈服。
关叶初心底有个地方软了一下。
他大发慈悲伸手，把小家伙抱自己怀里。
小福宝被这个动作惊了一下，她已经有点困迷糊了。
但闻到熟悉的味道，她无比自在地把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蹭。
然后，奶呼呼地问：“大舅舅，舅舅回来了吗？”
关叶初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快了。”
小福宝本来就困得不行，被他抱着，很快就睡着了。
关叶初的大手在她后背拍了几下，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愣住了。
然后板着脸把手收回来。
结果，小福宝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他条件反射一般又把手放在了小福宝后背，轻轻拍打。
小福宝很快安静下来。
关叶初面无表情地拍着怀里的孩子，心里把明怀久骂了一百遍！
丢这么一个大麻烦给他，到现在都不回来！
以后别想让他帮忙带孩子！
想都别想！
不可能！
正想着，怀里的孩子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呓语。
关叶初听了半天，才听清楚她在喊舅舅。
“小没良心的！”关叶初咬牙：“我抱着你，你喊其他人，白眼狼！”
不知道过了多久，关叶初又喝了一口酒，怀里的小人突然睁开眼睛。
关叶初吓一跳：“怎么了？醒了？”
小福宝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喊：“舅舅？”
关叶初心里酸酸的：“嗯嗯，快睡吧。”
“你不是舅舅……”她嘟哝着：“你是大舅舅……”
分得倒是挺清！
“要舅舅……”小福宝小嘴一瘪：“舅舅还没回来吗？”
“舅舅要是不回来了，你就跟大舅舅过！”关叶初善心大发：“大不了，我以后不嫌弃你了。”
“要舅舅……”小福宝吸吸鼻子，想哭：“要舅舅……”
“受不了你！”关叶初抱着她起身：“不准哭！我们去看看他回来没有，要是没有，你就乖乖睡觉！”
小福宝用力点头。
两人出了屋，在大门口站着。
风雪交加，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村里一个人影都不见。
关叶初觉得，明怀久大概率是不回来了。
之前他出去办事，在外面呆几天的时候也是有的。
关叶初从来不关心他什么时候回来。
但他低头，看着小福宝充满期待的大眼睛，第一次觉得，明怀久该回来了。
两人等了一会儿，寒意笼罩全身，北风呼啸着卷着雪花往他们身上吹。
“回去吧。”关叶初说：“他明天就回来了。”
小福宝搂着他的脖子，没说话。
她心里也清楚，这么晚了，明怀久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小福宝吸吸鼻子，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可她不知道怎么说。
关叶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是一阵烦闷。
他拍拍小福宝的后背：“走，回去睡觉。”
小福宝趴在他肩头，下巴搁在他肩上，大眼睛含着泪水往后看。
突然，她大声叫道：“舅舅！”
关叶初轻轻拍她屁股：“大半夜，别乱叫！”
“舅舅！是舅舅！”小福宝在他怀里挺直脊背，冲着远处招手：“是舅舅回来了！”
关叶初诧异地回头去看。
风雪肆虐，远处，一个黑影艰难地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这边走。
看不清模样，但看身影，应该是明怀久。
小福宝扭着身子要从他身上下来。
地上的积雪有半尺厚了，关叶初不让她动：“别闹，舅舅马上就到了。”
“舅舅！”
小福宝兴奋到眼睛亮晶晶的，小手不停对着远处挥舞。
关叶初心里酸溜溜的，轻轻哼了一声。
小福宝已经顾不上他怎么样，只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近。
明怀久走近了，才隐隐听到有人叫他。
风太大了，他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
他听到了小福宝的声音。
这么晚了，小福宝还没睡？
他努力去看，透过风雪，看到了门口那抹灯笼的红色灯影，看见了关叶初高大的身影，看见了他怀里抱着的小福宝。
这是第一次，他外出，回家的时候，有人在等他。
明怀久心里一颤，只觉得眼眶发热。
他加快步伐，冻僵了的嘴巴张了又张，才说出话来。
“小福宝，舅舅……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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