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将她放低了一点，温和声音对她道：“你的神魂依旧不稳，先休息吧。”
他这次不再说她的神魂缺了一块了，只说神魂不稳。
沈明心知晓她要去见的人已经来了灵界，抿唇瞧他，最终，点了点头。
……总能见到的。
*
沈明心悠悠抬起眼，一个时辰半阖不肯闭上的眼睛，终于让幽在今日将“赤飞雨”带了来。
赤飞雨看着她，看她这副模样。
不知为何，“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不顾任何形象，只觉心中疼痛与莫名难言的情绪一同传来。
让她变得好委屈，好像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为这一场泪。
为再次见到她。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嘛……！”
其实没有寻多久，沈明心跳下阴潭，回来的时间只不过是在她跳入阴潭的后一刻。
算上寻人，以及被幽大人带来灵界等待的这几天，实在算不上多久。
可是赤飞雨好伤心啊，说不出的伤心。
她好像要将自己的魂魄也哭消散了。
沈明心伸出手，藏在她神魂之中的照魂铃即被轻轻摇响。
赤飞雨惊了惊，又怔了怔。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她这话问的没有缘由，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是莫名的冲动。
回想此生经历，赤飞雨想，她确实不知道她是谁。
沈明心于是看着她，浅浅的笑了。
连她自己也意识不到的笑。
纵使已经听幽说了，猜了个大概。
可她还是自己问出口了：“诸天音，得偿所愿了吗？”
赤飞雨……诸天音。
诸天音更是怔怔的了，张唇，心间除悲伤外还涌来另一种情绪。
是开心吗？
是激动吗？
还是什么？
这叫她只问出：“你……你知道我……”
“知道我是谁？”
沈明心继续看着她笑，眉眼都弯了起来。
诸天音在脑海中搜寻她的身影，伴随不断响起的铃声。
清脆一声，似有碎片裂开。
被强行遗忘、强行封闭的，终于在此刻全部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诸天音再发不出声音了。
只看着沈明心，两行泪落下。
“……”
“……”
沈明心递给她一张手帕，她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直到眼睛哭得红肿。
沈明心也不催促她，静静等待。
诸天音好难过啊，又好开心啊。
她“呜呜呜”了许久，靠着照魂铃稳固神魂以免立刻消散。
让她哭吧。
人总是要大哭一场的。
沈明心弯起眼睛耐心等她。
哭完后就去面对新的生活吧。
也许会是美好的。
……
诸天音两只眼皆肿得像核桃一样，才终于能发出声音、说出话来。
她扑倒在沈明心怀里，这次她再也没有推给她了。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对不起……对不起。”
她先是翻来覆去这几句，沈明心温柔的抚抚她的头。
诸天音本欲止住的泪又重复：“我好想你。”
沈明心道：“我知道了。”
“谢谢你。”
“谢谢你即使忘了我……”
也依然记着去做我曾拜托你要做的事。
若是诸天音不曾用覆云天改了阵法连接灵界，她从星汉学派去到求真宫，也许……
沈明心不太愿意假设没有发生的事。
但万一会有让她更难以接受的事发生呢？
过去也好，未来也好，都谢谢你了。
诸天音抽抽鼻子，将脸埋在她的胸口。
半晌，才又抬起头看她。
盯了很久很久，她才开口：“我报仇了。”
诸天音说这话时眼神突然很冷，不像从前的诸天音，也不像她最开始见到的赤飞雨。
“我报仇了。”
她重复。
沈明心问她是否得偿所愿，她一句报仇了就是最好的回答。
此时世家势弱，诸家倾覆。
一切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明。
沈明心没有细细问，只温声道：“好。”
她想起那日少女问她，她这么惨了为何不关心关心她？
那日她心系阿娘，将她忽略。
实感抱歉。
“辛苦了。”
沈明心认真注视她道：“辛苦了。”
诸天音盯着她，这一句话甫一入耳，她瘪了瘪嘴，眼神冷寒消散。
只实在没忍住，又看着她哭了起来。
“我已经不是诸天音，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你别……”
别、别什么呢？
诸天音也说不出口。
她渴求她的温柔，又实在觉得自己不配。
手染血腥，又如何……如何再得她眷顾。
沈明心依然是温柔的抚抚她的头，道：“没事的。”
没事的。
诸天音盯着她，最终还是放任自己。
她已成了恶人。
就再放肆一回罢。
*
沈明心平静地听着诸天音说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情。
她先是有些紧张，随后也随她一样，越来越平静，到最后，归于冷漠。
诸天音笑了一声，意识到自己也许不应该这样出现在她面前，于是又藏起锋寒。
娇声道：“就是这样了。”
沈明心离去后，她忘记了她，却没忘记了别的。
只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合理化，有了别的解释，将她这个人抹去。
改阵法，留覆云天开灵界，然后也将它忘记。
与她有关的，能忘则忘。
除了照魂铃与那把剑，一个是她需要，一个是她恐惧。
别的啊……
都不提起了。
只有这样，她才能只靠着仇恨先活着。
对世家的仇恨，以及无端的对水云雪的仇恨。
沈明心再拍拍她。
她当时与那青年在灵舟之上，见到那求真宫长老布下的阵法是那般熟悉，便更能确认时空改变了。
诸天音从那里离开传送至求真境域，养精蓄锐，专心修行。
在几年之后，便遇见了诸若若与吕如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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