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善庆在陈思谨之后也走了进来，见沈明心苏醒，明白无名所言不虚。
他解释道：“这对你身体好……”
他话未说完，沈明心已抬起眼，憋回了眼泪。
解不开的红绳，让她克制不住怒火道：“谁要这种对我好的？”
“你们会不会尊重人。”
到底有没有人尊重她的想法？沈明心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
她头一次这么生气，也承认这里面有最初面对锁魂的厌恶在。
阴影仍未散开。
沈明心厌烦道：“谁要这种东西？解开！”
气血上涌，她一边憋眼泪一边用手去扯那红线，纵使无用。
陈思谨快步上前，沈明心瞪着他，大有一种他再阻拦她就会被当场气死的感觉。
可是陈思谨只伸出手擦去她眼角湿意，那些因不争气而落下的眼泪。
他余光注意着她的手，声音却温柔：“明心，听我们解释。”
“我不想听！”
扯了又扯毫无作用，用灵力去试也不成。
沈明心真的要崩溃了。
她想从海上跳下去，认为此时死在海里也挺好的。
一路阴差阳错，忍了那么久始终见不到希望，现在还多了个这个，她什么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嗡嗡响。
“你们从没学过尊重人吗！”沈明心气到呼吸都不顺畅。
陈思谨一只手轻拍她的脊背，慢慢哄：“抱歉明心，这个是——”
“闭嘴！”
“你们有听过我的话吗！”
沈明心挥开他的手，突然捂住耳朵，哭吼出声：“为什么我就非要听你们解释！”
她话也说不清楚，“任由你们安排！我、”
“我、……”
“我每次都是。”
脸颊也因情绪过激而感到麻意，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我还是个人吗。”
沈明心呼吸急促，也真的感到窒息了。
怎么会一点自由也没有，一点人权也没有。
她想不明白，本以为死亡是最终能由自己做的决定，可是修真界……
修真界死后真的有魂，只魂魄，亦会被困住。
生命永不停歇。
沈明心忍不了一点了，她低着头，眼泪滴落之时，她好像看见湖水，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鲜血与泪珠混合，而后湖水荡漾成血色。
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沈明心听见有声音回答，却听不真切，她欲自毁。
何还快步走近，一掌将她击晕揽入怀中。
＊
船上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风雪也随之更盛。陈思谨紧抿住唇，衣袍有些散乱，他伸手理正。
回想沈明心所言，为什么不尊重于她……陈思谨沉默了许久。
他自认每一步决策都是正确的，却不知晓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困扰。
或许，已经不仅仅是困扰了。
陈思谨手抚额边，感觉头有些痛意。
若人要寻死，阻止还是不阻止？
千万人各有回答，可对陈思谨来说……
纵遇陌生人他亦然会一试，又怎么面对沈明心呢。
要如何尊重，唯有死去才算成全吗。
陈思谨脑海痛意加剧，最终，拂袖起身，静静走进沈明心的房间。
她此时阖眼，已然叫人分不清她是醒着还是入睡了。
陈思谨不由回想那日她又醒来，欲寻死，却见陈将元。
像是彻头彻尾的闹剧。
陈将元赤红着眼，大声道：“我才不拦你！”
“你要死我陪你一起！”
“你也不许劝我！我爹我兄弟我早就托信回去了，出海本就是交了性命去……我此时安安静静陪你走！也不算可惜！”
沈明心当时极冷看着他，只问：“你喜欢我什么？”
陈将元不答。
沈明心眉眼间倦意更深，她问：“是这副相貌吗？”
陈将元道：“也可能是！”
沈明心看着他，抬手唤他靠近，“过来。”
“你的刀给我。”
陈将元当时正欲靠近，听闻她所言又瞬间跳远几步，急道：“你做什么！”
“我陪你一起死！咱俩一起！你不能抢先！”
沈明心轻描淡写，仍然冷倦，“毁了这副相貌啊。”
若是喜欢，毁去这些让旁人喜欢的，是不是这样就会自由一些？
陈将元咬紧牙关，藏住泪意，在旁人看着的其余几人也脸色霎白。
如果最初便是见色起意，那之后如何解释，还会有用吗？
又该如何解释？
陈将元一时解释不出来，却是很直接道：“不给，我怕你疼。”
沈明心扯出一丝笑，明明是美的，又是极绝望的。
她轻轻问：“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这张脸？”
陈将元固执着答：“我舍不得你，你死了我也去陪你。”
好傻。沈明心心想。
她不信。
“那随便你。”
沈明心阖眸，不再去看。
在她因为催动灵力而吐出血来时，陈将元见到后先是一急，随后又是狠狠退后。
大声道：“说了不拦就是不拦！”
“小爷我这就去陪你！”
英勇无畏，少年颤抖而果断。
沈明心还是不受控制的睁开双眼，见陈将元利落抽出刀鞘，用匕首往自己的胸口刺去。
动作一气呵成。
若非陈思谨与祁扶倾反应快，他真的会在她的面前死去。
陈将元盯着她，仍然不忘说：“那我先去等你。”
离谱，而又叫人头晕目眩。
沈明心不再催动灵力，却控制不住吐出血来。
她所受教育、经历人生中，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面对这些。
她想说，沈明心，不要心软。
对自己不要心软，那该如何对旁人？
她的余光瞥见祁扶倾在救治陈将元时，他自身的衣袍由内到外渗出的鲜血与陈将元的血融合到一起，血腥味更浓重，加上她的。
沈明心的心脏更疼，垂眸开始咳嗽。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开始耳鸣，理应不该再听见外界的声音，却还是听清了他们的话。
何鱼没有在这里，何还走上前轻轻一笑，极温柔递上刀，不再去触碰她。
“别怕，地狱也陪你同去。”
“谁要你们陪...”沈明心偏过头，不想见到这些人，却控制不住落下泪。
她没有接何还的刀，祁扶倾随时准备停下对陈将元的抢救。
一起死吧。
还是不行。
闹剧开始，闹剧结尾。
陈将元活了下来，仍在养伤。
至今已过七日，沈明心不再询问红绳，也不再试图寻死，却像是彻底封闭自己，只打算离他们而去后再度了结自身。
……
好疼啊。
陈思谨感觉头痛欲裂，他注视着她，手指最开始有些颤抖，许久才逐渐平复下来。
他想她是醒着的，所以轻轻开口：“沈明心。”
“你教教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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