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极为真实，现在的这副凡人之躯，完全与灵魂契合，水乳交融，一切都很正常。
可越是如此，在萧凡看来越是诡异，在虚幻与现实之间，人的精神意志，最容易崩溃。
这处诡异的空间，能够轻易的让人陷入到幻境之中，却保留了人的记忆，为的就是如此。
一旦陷入幻境中的人，一直纠结于记忆和现实，想要努力跳脱出幻境的束缚，便会中招，直到精神崩溃，意识泯灭。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幻境，却暗藏杀机。
萧凡毕竟前世身为圣道之王，更通读古籍，见识非凡，所以才能察觉到其中危险，若是换做旁人，虽然也能够意识到幻境的存在，但是越挣扎，只会越危险。
不过，萧凡虽然见识非凡，但世间万物千奇百怪，尤其是自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手段，极为神妙，便是萧凡也得谨慎对待。
既然不能挣扎，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众爱卿平身。”
虽然修为不存，但身为强者的威严仍在，这是存在于灵魂之内的，即便是陷入幻境中，也无法掩盖。
人间帝王，独尊天下，享天下富贵，受万人敬仰……
这种唯我独尊，大权在握的感觉，的确很容易让人上瘾，身为帝王就仿佛是世界的中心，无数人围着团团转，几乎无所不能。
修行者为何而修行？
为了出人头地，为了报仇雪恨，为了长生不死，为了屹立于世界之巅……
概括起来，无非是为了变强，强大到极限，天下无敌，成为盖世至尊，逍遥天地间。
凡人的目标，和修行者的目标，看起来大不相同，但本质确实殊途同归。
凡人世界的一国之君，就如同修行者世界的神灵，无所不能。
全力和力量一样，都容易让人暴走，让人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
幻境之中，萧凡做了二十年的皇帝，享尽了人间富贵，每天醉生梦死之间，对他人生杀予夺，号令天下，君威之盛就如同太阳一般耀眼。
以至于，萧凡好像忘记了自己修行者的记忆，完全沉沦在了其中。
皇帝驾崩之后，萧凡的意识也随之泯灭，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萧凡是多么的不舍，不舍人间的富贵，不舍掌控天下的权力，可他无法改变什么。
当萧凡的意识再次苏醒的时候，世界又变了，他成了衣衫褴褛的气概，瘸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穷困潦倒，每天只以讨饭为生，饥一顿饱一顿，受尽别人的欺压，甚至随时都可能饿死。
可最诡异的是，他前世的记忆依旧保留了下来，从一个唯我独尊的人间帝王，到一个朝不保夕的穷困乞丐，巨大的反差，足以把人逼疯。
萧凡的心中同样难以接受，那种感觉，让他几近疯狂，但他始终坚持着，虽然身为乞丐，什么都没有，但他有一颗无上的道心。
可是两年后，大范围的灾荒来了，无数人背井离乡，饥寒交迫而死，这个时候许多地主家都没了余粮，谁又会给一个低贱的乞丐施舍呢。
本就几近疯狂的萧凡，心中挤压的负面情绪，终于爆发了，或许也是出于人的本能，没有食物只能去抢。
结果，自然是被人活活打死了。
乞丐的生涯，就此结束。
可是苦日子，还没到头。
下一世，他是一个普通的书生，运气不佳，屡试不中，一直靠着娘家人的接济过活，受尽了白眼和冷嘲热讽。
但根深蒂固的教条告诉他，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尤其是前两世的记忆，夹杂在一起，让他痛苦万分，始终鞭策着他，无论如何都要出人头地。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考中了，可以做官了，可谓一步登天。
一直对他冷嘲热讽的娘家人，忽然把他当做祖宗一样拱了起来，一直欺凌他的村民邻居，拎着礼物赶来祝贺，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
然而，此时的他已经年过半百，头发斑白，老眼昏花，早已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只有被岁月璀璨的孱弱之体。
命运改变了，数十年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从此沦为人上人，再也不用受人欺凌，反而衣食不愁，受万人敬仰。
压抑的情绪在此爆发，让他那已经饱受摧残而衰弱到极点的神经，一下子错乱了。
大悲大喜之后，他疯癫了，沦为了一个痴呆的傻子，每天嘴里只会嚷嚷着：“我考中了，考中了……”
宏大的战场中，战马嘶鸣，喊杀震天，两军冲击到一起，顿时血肉横飞，整个战场都被血腥笼罩，转眼间已经化作了修罗地狱。
一个银泡长枪的英武将军，纵马冲锋，呼啸往来，如入无人之境。
剑舞狂沙洒热血，纵横疆场我称雄！
这一世，萧凡被尊为军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戎马一生从无败绩。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纵横疆场数十载，终于遭遇了滑铁卢，大军崩溃，而他也力战而竭，马革裹尸还。
……
一连十世的记忆夹杂在一起，将萧凡的意识搅成了一锅粥，想要击溃他的意志。
可是，萧凡曾两世为人，曾经更是圣道之王，自微末中崛起，一步步爬上巅峰，屹立于人道绝巅。
他的脊梁顶天立地，他的意志万古不灭。
任凭纷杂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波涌来，侵入他的灵魂，但他始终坚守本心，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我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皇帝？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乞丐？……是一个纵横疆场的将军……”
“不，不对，我是萧凡，我只是我自己！”
记忆中，那个自天霜城崛起的少年，那个横扫世间英杰的少年，那个纵死不忘挚爱的少年，那个一心复仇，追寻神道的少年……一幕幕回忆，一道道身影，正在快速重叠在一起，逐渐凝实。
最终化作了一个英武的白衣少年，萧凡！
灰蒙蒙空间中，萧凡的灵魂中忽然爆发出强烈的意志光辉，破灭了一切幻境，意识复苏，重归本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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